第十九回 林二郎护军西征
林二郎自鄱阳一渡,直诣京师,但见四方术士,鳞集辐辏而至。二郎一日到京,报知于部,申奏朝廷。朝廷即下部,凡天下所送到术士,择日于教场大选阅一遍,于间拔其尤者,以护中军,部官奉旨,即出告示,仰明日各镇、州、县官所送到术士,务要亲带赴教场复选。县官奉命,即召二郎谓之曰:“明日部官亲临教场大阅,法高者必赏,付以重任,因赏及于所荐之人,此荣辱之门,亦建功立业之基也。汝可大显精神,能居最而不居殿,则吾亦与有荣焉。”二郎对曰:“天下大矣,方士之术鸣者亦多矣。某本下乘,辱蒙推荐,每恐为控地之鸠,以贻父母之羞;庶几借国家之灵,邀父母之福,幸不至于僇辱,乃所愿也。”语毕,因辞归。
至晚,二郎命馆主洁净庭除,设了香案,取真人香火,置于炉中。俟夜静人寂之后,二郎当炉前告祝。忽真人飘然乘香车而至,二郎告之曰:“明日教场复选,四方之术士集焉,文武之耳目属焉,倘居人左,无乃不枉千里而来乎。”真人曰:“兄何示人以太慊哉!妹己料之审矣。明日兄于教场演试之时,登坛鸣角三声,而三呼妹,妹则在云头相见,足显吾法之真,面非他术士之可比也。”二郎欣然辞真人归宿。
次早五鼓,县官已差人催赶,二郎速步赴教场,见四方术士,蜂集蚁聚。天色渐明,部官下命,令诸术士登坛,各见所长。众皆禀曰:“愿设清醮,三日之内能行云致雨。”部官曰:“西番入寇,祸在燃眉,吾闻其兵之来也,不招而至,不召而集,沙石草木,惟其呼唤使也,此可以三日需乎?此可以清醮设乎?行云致雨,乃祷旱之故事,陆梁丑虏,顾可以甘雨而洒退之乎?应用者妄,举荐者亦妄,以若之辈,载之西行,是所谓以卵投石,以羊战虎,亦何幸之有!”二郎见部官有怒色,乃直前禀曰:“天下惟法无假,惟术无真。彼方士之所尚者,术也;术只可以愚愚,当青天白日之下,则术穷矣。某有一妹,白日升天,传佛正法,愿从西征,以为国家雪耻。
”部官闻言,召而问之曰:“升天之事,无可目见,佛法之传,亦归渺茫,如有显迹,当膺重用。”二郎曰:“愿赐香烛登坛,神人可立见也。”部官大喜,即命取香花烛灯,罗列坛上,仍命诸方士,团绕其坛。二郎将灵符破秽,法水除氛,飞身登坛,行罡步斗,口诵真言,三鸣其角,而三呼之。是旦光风霁日,顷刻间辄然祥云罩座,紫雾笼坛,忽见天将分列左右,现出真人。通场文武见之,皆望云朝拜,拜毕,真人辄乘云而去。二郎以一手敲鼓,一手摇扇,鼓声响处,则雷从地发;羽扇摇时,则风从天来,坛中对面不辨白黑,如此者一时。二郎只于坛上拱手端立,收视还听,口中默嘱,倏然天清地宁,日暖风和。二郎遂下坛拜伏于部官之前曰:“其技止此矣!”部官大喜,遂出位亲执其手,以酒劳之,载后车以归。
次早,表奏朝廷,朝廷大喜,即下旨敕广骑大将军李茂,统领京卫五万军马,以二郎为护军,仍敕明日即行,以赴边急。旨下,李将军设香案接毕,即遣人来唤二郎。二郎往见之,拜伏于地,李将军亲扶之,待以客礼。从容问曰:“闻法师能呼风,能唤雨。能驱电,能使霆;令妹真人,于昭陟降,然此行胜可胜矣。而吾尝闻番兵之来,莫测其几千万数,人皆不知其从天而下,从地而出,藏之山乎?藏之泽乎?干也戈也,杂然间出;剑也戟也,左右无方。
时弩时马,时弓时刀,旋出旋没,转出转没,此亦非常术也,当以何术破之?”二郎曰:“彼术来,我以术往,两术相遇,相敌则不相胜,互胜则互相为敌,如此妖未易胜也,贼未易灭也。盖天下惟邪正不两立,法术不并行,邪而御之以正,则正势胜,邪势必不胜;术而御之以法,则法算多,术算必不多。以胜势敌不胜势,以多算敌不多算,则可以搴旗于矢石之中,可以折冲于樽俎之上。从天者不能下,从地者不能出。山不能高藏,地不能深藏。干戈剑戟徒设而无用,驽马弓刀虽备亦何为。一扫腥膻,拭目而可俟,三犁虏庭,指日而垂成。天朝大将,何惧蛮术哉!”李将军大改容礼之曰:“予始谓法师,只术士也,不知其为高士也,不惟为高士也,抑且为天下士也。今幸左右幕中,是天衷不佞而赐之法师也,何幸如之!”即命大设酒食,二人畅饮,尽欢而罢。
次日,李将军传令军中,各要器械精好,旌旗车马,无不鲜妍,无不壮健,兼程而进,六十里而止。军士奉命,踊跃争先,大将居军之中,二郎深谋幕里。是行也,识者知其兵不血刃,虏无生还矣。有西江月为证:
小小妖蛮上犯,堂堂大阵西征,旌旗舆马耀日星,定须犬羊系颈。中军天朝名将,幕客闽国真人。指挥谈笑把功成,西陲腥膻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