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发生在我还在横坑奶奶家住时。
有一天放学后,我病了,头痛欲裂,当我回到奶奶家时,已经发起了高烧,躺在小房子里,奶奶用湿毛巾帮我敷额头,让我觉得好受许多,但头还是晕晕的,全身无力。
后来爸爸骑车去西坪村卫生所给我买了一些西药,白色的小丸子,看上去很像小糖果,说是可以退烧,我就着温水吃了下去,很苦,吃进肚子里让我觉得恶心。
可两天下来,我的头疼还是没好,只是高烧退了一点点,这让爸爸急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得上镇上打吊针不可,爸爸说。
奶奶也急了,她去找小辉(化名)的妈妈,想请她帮忙起神问符,看看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就被奶奶牵着走到了小辉家。
在小辉家的老房子里,听明来意,小辉的妈妈先是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额头,让我说说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去了一些什么地方,我如实交代,除了上下学哪也没去。
小辉的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她把我叫到一间偏房里,让我站在一张放有香炉和大堆符纸的桌子前,让我闭上眼睛别动也别说话。
我老实听话,闭眼不久,我就听见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很短暂,跟着就是小辉的妈妈低声的呢喃声,由小变大,最后变得歇斯底里,不像是小辉妈妈的声音,那声音像哭,像笑,但更像是在唱歌,也不知道小辉的妈妈在唱些什么,很久之后才停了下来。
短暂的鞭炮声再次响起,也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也是小辉的妈妈叮嘱的。
奶奶过来问小辉的妈妈是怎么一回事,小辉的妈妈解释说,在我放学的路上在神树下撒尿,被一个神仙敲了一头,以示惩罚,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怪,叫奶奶不用担心,她刚才已经跟那神仙通过话了,只要我回去喝了她手中一小杯符纸灰水,再去那颗神树下烧点纸钱我就会完全康复了。
于是,我喝了那一小杯黑漆漆的符纸水,那味道,闻上去有点像烧香时飘出来的气味,喝进嘴里,又有点像当时一种地方小吃的味道,极其特别,总之最后被灌进了肚子里。
最后来,奇迹发生了,是的,第二天我就生龙活虎,至于我是不是真的被神仙惩罚了,我不敢确信,但又不能不信,因为貌似我真的在那天放学后,在离开西坪村那颗快要老死的樟树下,撒了一泡憋了很久的尿。
经历这事后,导致我以后每次经过那颗老樟树时,总是会抬头望向树顶,看看能不能看见神仙,希望它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都是我的错,祈祷它能保佑我,最好是传给我一套神仙功法,像法海那样,可以降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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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时新白娘子传奇正在热播,我又迷上白素贞和小青,但更崇拜法海,即便是白素贞和小青再是厉害,也不如法海一个钢精锅,只要一个照面,几句咒语,就可以将她们吸进钢精锅,打入七层塔下,为众生谋福利。
春天里,双休时,我总想赖着二姨说要看电视,可二姨只在晚上放,白天都是将卧室的门锁上,让我觉得她抠门,只能去陪军里和强里写作业。
写完作业时,还是不能出去鬼混的,因为这时田里该插秧了,我逃不过这劫难,被二姨凶我,说我这么大的人不去田里干活,白吃白住像个什么样子。
我很憋屈,很是不满,但还是去了。
走出门口,不远,卷着裤脚,我站在了水田岸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能看着二姨一家四口在田里各忙各的。
这时的二姨又凶我了,和军里一样,都大声的说叫我和他们一样,先下到田里,解开秧苗,按照他们插好的样板,一棵一棵的往后插秧。
我极其不情愿的下去了,照着他们的样子开始插秧,可是怎么插都插不好,有时候刚插下的秧苗,没过一会儿,就又从水里浮了上来,那些插好的,也是歪歪斜斜那种,让二姨和军里笑我笨的跟猪一样。
我很无奈,但还是继续努力,哪怕此时已经累的直不起我的小蛮腰。
这时候,只有姑父和强里还在闷头干活,不理我的好坏,可别说,他俩很是厉害,插玩了一排又一排,速度飞快,又非常整齐那种,让我羡慕不已。
我咬咬牙弯腰继续,心里默念着时间快点过去。
不知不觉中,姑父和强里又追上了我,经过我时,旁边见我久不上道的强里终于看不过去了,他教道我说:“要插好秧就得用力将秧苗插进土里,别怕手指疼,多插几次就习惯了,还有,要插的整齐,你就得看前面那颗秧的位子,对照着外后插,就能插的非常整齐而快速了”
我无语,对于插秧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老被人说我没用,真想逃回奶奶家去,那才是我的避风港,那里有我要的一切。
“啊”
胡思乱想中,突然,我脚上传来一阵瘙痒,伸手抓去,一只蚂蝗趴在我的脚踝上,正疯狂的吸着我的鲜血。
我蹦跳着逃回岸上,这时我才发现,脚上何止一只,三四只吸饱了的蚂蝗正迷失在了我的腿上,看样子还是不准备离开,非常享受的样子。
我尖叫着一阵跺脚,吓得不轻,以前虽然见过蚂蝗,可那都是在别人腿上,此时叮上自己,觉得非常恐怖,而且那些蚂蝗摸上去软趴趴的,非常恶心。
无疑,我的尖叫声是刺耳的,是吸引眼球的,是惊天动地的,不仅是二姨开始骂我叫苦断肠,就连强里也斜眼看我,说把那些蚂蝗扯下来扔掉就可以,吵死人。
“他就是不想做事的”军里一本正经的说我,跟着他扯下脚上一只蚂蝗,咬牙将其硬生生的一扯为二,塞进一小团泥巴,扔到了旁边的水沟里去了。
我气急,也壮着胆将腿上的蚂蝗扯了下来,仍在地上,用大块干泥巴扔在它们身上,之后用脚猛踩,希望将它们踩成烂泥。
可当我停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脚上正一股股的外围流血,并没有什么伤口,这又把我吓坏了,我蹲在稻田边,低着头,玩泥巴,死活也不打算再去田里插秧了。
“还在上边干嘛,还不下来插秧”见我在蹲在岸边很久,二姨催促我。
我不说话,那一刻,我还是只想回奶奶家,回到我的小房子里,回到我那条大黑狗的身边,哪怕是和哥哥那小子打上一架我也愿意,我就是不想插秧,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哭什么,回去别想吃饭”二姨见我吧嗒吧嗒的竟然在哭,吓我不给饭吃。
“别理她,不想插秧就先回去吧,反正也快插完了”还是姑父好,这就让我回去。
我又蹲了一会儿,见她们都没有再吭声,只顾插秧,我便擦了擦眼泪,起身悄悄的,慢慢的往回走。
就此,也结束了我的第一次插秧之旅,留下的只有脚上的伤疤和内心挥之不去恨意。
我狠的不是二姨,而是妈妈,她为什么要将我留在二姨家里,自己去跑去大城市里潇洒,也不把我也带上,哪怕是留在奶奶家也行啊。
还有爸爸,你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离婚时为什么要选哥哥那小子,你不是很有钱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也留在你的身边,我狠你们……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默默的流着眼泪,一边欣赏着省东村春天的美丽。
和下港热闹的春天不一样,省东这边的春天显得特别宁静,除了青蛙那厮叫的同样热情骚动,其它则一片安详。
瞧,那些低头插秧的村民,燕子就在他们旁边啄泥,白鹭就在他们身边抓鱼,他们也都目不斜视,安心插秧,一副天人合一的景象。
池塘里,大片的荷花争奇斗艳,有白色的,红色的,还有分红色的,蜻蜓立在上面,轻风吹过,让它们摇摇晃晃。
走进村子里,鸡不鸣,狗不叫,该干嘛的干嘛,老人坐在太阳底下,闭着眼睛已经瞌睡过去,一些小孩子在旁边玩着跳皮筋,笑的十分开心。
沿着一条小道,经过一座祠堂寺庙后,我遇见一个熟人,她穿着蓝衣服蓝帽子,一双解放鞋,最显眼的是她背着的泡沫箱子,没错,如果你还记得的她的装扮话,她就是以前经常去下港组卖冰棒的那个大婶。
“原来你家在这里啊”见到熟人,我有点意外,但对方却好像不认识我,以为我要买冰棒,叫我直接去她身后的家里买。
“春天就有冰棒卖么?”我很奇怪的问她。
“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现在我们家主要是去镇里送货,大部分是棒棒冰,没吃过吧,赶紧拿钱来买”大婶热情的说完,跟着挥挥手就走了,瞧那方向,应该是去西坪了。
我记住了,星期一时一定得试试棒棒冰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