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渺慢慢走着,目光惊奇地欣赏着相府内精美巧致的布局,看那流檐飞翘,看那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山石花木,手摸过那红漆描绘着精细图纹的巨大廊柱,心内不住喟叹着相府的富丽精美,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有婉转古代游的一日!世事如棋,祸福难料啊!
来到相府的花园,但见秋日的高阳里,一片姹紫嫣红,流光璀璨,煞是动人。席渺深深呼吸,直觉一股清新的花香沁入肺腑,抑郁一扫而空,只余无限畅快。静静地闭上眼,舒展双臂,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前几日,总有那阴魂不散般的霜音左右跟随,害得她脊背发凉,去哪里都觉得不舒服,索性就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来,让他守在门外,不必看见那张没活气的脸。
想是那纳兰阕窥出她的异样,怕她跑路,故而派人步步看守,时时监视着。如今,见她并无逃离之意,故而才撤了那人罢。
初时,她确实想过要离开相府,离开这个诡异莫测的少年。可是,待伤好得七七八八,她却想得如今的处境,在这陌生的国度,她一无所知,又无所依傍下,又能去往何处?外头自有黑暗,人心难测,她若贸贸然出去,保不定被卖了还未可知!故而,还是暂时待在相府,待慢慢地将情况摸清,找到了新的出路,再想办法出去也未迟!
沉思中,忽而听得一声低吟,似极为痛苦,她猛然睁开眼,目光四顾,但见花海浮动,树木婆娑,何来的人影?
不由暗暗惊疑,过了片刻,那低吟之声再次真切地传入耳朵里,席渺听声辨位,怀着惴惴的心大步奔向角落里一片开得正艳的蔷薇。
踮着脚,席渺如猫儿般无声地靠近,爪子紧张地攥成了拳头,她害怕是刺客什么的,却又耐不住内心的好奇。
“嗯……”听得一声轻吟,但见艳艳如血的蔷薇丛中一阵响动,席渺惊得往后退了几步,那花丛中忽而摇摇晃晃地爬起一个妖冶的身影。
妖娆曼妙的身姿,绽放风中,一身大红宽松衣袍,略显凌乱,衣领大敞,阳光下勾画出迷离的色泽。雌雄莫辨的瓜子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定定看着她,眼波烁烁,如若春江丽水,潋滟出一片勾魂的春色。
纤细精巧的鼻子,恍若温玉雕成,色泽柔润光洁,让人直忍不住捏上一捏。那微微嘟起的艳丽双唇,若初开的桃花,鲜嫩欲滴,直勾人魂魄。
风略过,墨发张扬,衣袂翩然,直若一朵盛放的蔷薇,酴釄冶艳。
花妖……无声地轻吐,席渺痴了,脚步若生了跟,无法移动寸许。只目光定定看着那妖娆妩媚的男子,端着勾人魂魄的笑靥,步步靠近。
“呵呵,这次居然迷倒一只小半兽。”男子的气息拂在脸上,声音暗雅销魂,席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滑腻无暇的脸,直叹,上好的白瓷啊……
那人盯着她蠕动的嘴唇,潋滟的眸中淡却一丝阴暗,忽而勾唇一笑,妖娆的身子缓缓地倒向她。
“啊!”席渺没有接住,却是下意识地往后躲开,那人便直直倒在冷硬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哼,便再没了声响。
“你、你怎么了?”席渺颤抖着唇,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费劲翻过那人的身体,却在那红艳的衣裳上摸到一片粘腻的湿漉,一股血腥浓烈扑鼻,席渺摊开手掌一看,吓了一跳。那上头满是血色。再看那人,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似乎很微弱。
慌乱地撕扯着扒开那人的衣裳,但见那若白玉般的胸膛上尽是刺目的红色,两个深深的寸许长的伤口已呈深黑,那腹部上竟还有一刀,趁着那如雪的肌肤,端的是夺目骇人。
席渺惊得直吸气,双手微微颤抖着,一时无措。怔了半会,忽而咬牙骑到那人身上,双手轻拍那人的脸颊,“喂,你醒醒啊!醒醒!”无声的叫唤,激不起那人一丝反应。
本想叫醒他,再扶他去找医生,可如今该怎么办?席渺慌乱不已,她可不想此人死在自己面前啊!
“啪啪……”巴掌越来越响,那人娇嫩的脸蛋已然肿起半面,这才听得那人一声痛吟,悠悠地转过眸来,目光定在席渺身上。渐渐地由迷离间荡开一丝暧昧的勾魂,艳丽的唇微微嘟起,无力却浓腻的启声,“要奴家以身相许,也得先救活,怎地如此心急,这就霸王硬上弓了?”
席渺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跨坐在他身上的暧昧姿势,轰地一下脸烧红霞,慌忙地站起,不料踩了裙角,顿然又跌坐下去。
“唔!”那人闷哼一声,目光蓦地暗了暗,席渺惊觉底下忽然多了个硬物顶着自己,懵了下,意识过来,脑袋轰然空白,血色自脸部直蔓延到脖子根。下一刻,她已惊忙爬起,飞步欲逃。
“怎么,压了人不负责就跑路?”听得身后无力地戏谑,席渺忆起他身上的伤,才猛然定住脚步。
顶着一片火烧云,红着脸儿脖子复又回身来,垂着眼,不敢看那人勾魂的眼眸,在他的暧昧戏弄中,使尽吃奶的气力,将他扶起来。
之后,又十分辛苦地扶着他,避开府内的下人送入自己的房间。直觉地,为了此人的安全,不想惊动相府的人,不想让纳兰阕知晓此事。幸而,相府内下人并不多,且管理有度,倒没有撞上人。
将那人搀到床上,席渺已然累出一身臭汗,一下子瘫倒在宽大的椅子里,动也不想动。那人却不消停,用惑人的嗓音叫道,“小半兽,过来!”
席渺只得睁开眼,拖着发软的腿过去,大眼瞪他,用用口型一字一字地说道,“不准叫我小半兽!”也不管他能否看懂,只想着若他再叫一声就给他几拳!
那人却似听懂她的意思,也不叫了,只晃晃那墨迹未干的纸张,撒娇似地攀上席渺的胳膊,“帮我抓药去!”
席渺盯着那药方不动,抓药?来这么多日她还未走出过相府一步,让她怎么去?又身无分文?
看看那药方,暗想自己的伤不也没好全么,他受的亦是刀剑之伤,所用之药大约也相差无几,便默然接了药方,欲出门请人帮抓药去。
却听得他在背后嗲着声音叫,“小兽兽。”汗毛立起,席渺颤了下,扭头怒视之。那人却笑眯一双桃花眼,薄唇轻勾,香舌在唇上轻勾一圈儿,“出去可别跟人说奴家在你房里,奴家、奴家怕人来劫色……”说着,硬是挤出几分水雾,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席渺抖了两抖,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飞奔离去。心里直呼,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呀,居然捡了个妖孽!那家伙,绝对绝对是祸国惑民的妖孽!
身后,似乎还听得那销魂的声音低低笑着补了句,“莫忘了提桶热水来,让奴家洗净了好在床上等你哟……”
呕,鸡皮疙瘩掉一地,席渺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而,府里的管家以为那伤药是给她抓的,倒也没有多问,只是晚上吃饭那会,那端饭的丫头多看了她几眼罢了。
席渺只装没看见,看着桌面上摆得满满的菜色,心里却恨得直咬牙,都是那只骚狐狸,说什么饿了N天没吃饭,又受伤流了许多血,需要大补,结果硬是逼得她叫厨房炖了什么十全大补汤,又弄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呜呜,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十全大补汤,呃……
“小兽兽,怎么不吃呀?”穿上席渺弄来的大红衣裳,一身干爽的男子端着一只烤鸡腿,吃得津津有味,那勾魂凤眼,笑眯眯地瞅着她,里头尽是算计的得意。整一只,风骚的狐狸!
席渺恨恨地瞪他,挥舞着小拳头,无声威胁,“再叫小兽兽,扁死你个骚狐狸!”
那人长眉轻挑,桃花眼一勾,暧昧笑道,“小兽兽这般盯着奴家,莫不是……想吃了奴家?”
“啊……”仰头长啸,席渺受不了了,直接扑过去,以拳头糊之。却被他轻易捏住,“有人来了。”
啊?席渺赶紧住手,侧耳细听,果然听得人语,貌似是霜音的声音。纳兰阕回来了?完了,眼前的骚狐狸怎么办?
慌了手脚,向屏风内望了一眼,急中生智,也不管许多,直接扯了骚狐狸的衣领,提进了内室,往床上一推,胡乱地扯过被子连人带鸡一起塞进去,又慌忙地走出外头。
却见门被推开来,清雅如莲的纳兰阕站在门口,笑意如水地看着她,“水儿,可用过晚膳了?”
“嗯。”席渺心虚地点点头,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内室一眼,好在那骚狐狸倒也配合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心下暗暗舒了口气,却见纳兰的目光淡淡扫过桌面上的狼藉,心下一缩,紧张地瞅着他,捏紧了拳头,思绪飞快转动,想着借口。
却见纳兰阕只淡淡扫过,目光无澜,亦不多问,微笑着注视她,道,“今日皇家有宴席,我片刻便要出去,许会晚些回来。你且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席渺狠狠点头,暗道,不来才好。免得她夜夜紧张,以为他要对她怎地怎地,毕竟两人可是有过一腿的,难免会有第二腿、第三腿,到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纳兰阕定定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飞快地掩上房门,席渺两腿一软,背靠着门,直接滑坐到地上。
对着那样深沉的人儿撒谎,真是件辛苦的事!她的小心肝差点崩碎!
坐了半会,忽而想起那只狐狸,忙地窜起来,往里头跑。但见被窝不见动静,心下暗叫,不会是给憋死了吧!忙地一把掀开被子,却见那狐狸脱得光溜,翘着腿,正在被窝里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
目光斜过来,抛了记媚眼,烟波烁烁地嘟起红艳艳的唇,“小兽兽,奴家已经准备好了,你还不上来?”
望着那玉体横陈,席渺一下子,傻了……
夜色开始朦胧的院子里,长廊回转处,那拢飘渺无定的白色身影,静立许久,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