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自然醒,真是久违地舒服。推开窗,已经日上三竿了呀。
凭我多年宅女经历养成的敏感,加上旁观过往来人的慎重神色可以猜出:一定有什么事在酝酿着。管他呢!反正在这里好吃好住,万事有人担头,我只要“好好活着”就成了。
吃过早饭,我在无尘殿中走动,来到莲池边饶有心情地喂鱼。夏天的荷花开着正盛:
“有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说的正是这里的主子吧!那个像莲一样清净的南宫无尘,偏偏生在浑浊嚣闹的帝王之家。别人都算到他头上了,还如此缺乏心机,迟早要吃亏的。
有人向这边走来。
虽然脚步声很轻,但我居然听得真切。我发现自己不但视力好了,连听觉都变得出奇的灵敏。脚步就在我背后停下,大概十步之内,我背对来者自顾向池中抛下鱼粮,装作不知道有人存在。但随即感觉空气中有丝灼热传来,如芒刺在背。
明明阳光不太强烈,郁闷。
“小姐好有兴致啊!”来人一声赞叹打破沉寂。
我当然很配合的“惊吓”一下,转过身子站起来。是他!
“你?”我疑惑的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小姐你是新来的贵客么?我是靖南的大皇子南宫无过,请问小姐芳名?”来人倒很谦逊的样子,一脸真诚不耻下问。
不会吧,转脸比变天还快。与日前我所见的简直判若两人。啧,披上衣冠果真是不同,心里偷偷给他评了四个字,那个衣冠什么来着?他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哈,真是好有意思的一家人哪,你老子知道、这里的皇后知道、连一个太监一个宫女都清楚,怎么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我?”我轻轻一笑,“我呀,叫叶知秋,是二皇子的门生。”不想透露本姓端木,以免引来猜度;也不敢自认南宫无尘的徒弟,毕竟我至今为止一点叶知秋的本领都没有;至于门生嘛,是多样化的。也感谢南宫无尘的细心,没有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
“原来是叶小姐,幸会幸会!”南宫无过灿然一笑,俊逸的长相倒是很养眼,但再温和的笑容也遮掩不了眼中的狂傲不羁。
“大皇子有礼了。”我心中反着白眼欠身行了个迟来的简礼,算了吧,做门生就要做得像样些。
“叶小姐不必多礼。”他借故走前一步,握起我双手,热烈的眼神明显摆着暧昧。
我羞然抗拒地想抽回手,无奈被紧紧捉住。可恶!
“秋儿,像你这么一个美人儿,做我皇弟一个区区门生真是太屈就你了!”他惋惜地为我打抱不平,连称呼都陡然改变。
喝!早知道他很色,却想不到他竟如此明目张胆!
“知秋觉得很好,有烦大皇子费心了。”我继续使劲,可是挣脱不了。心中不由来了火,忍着。
他改为一只手钳制着我双手,另一手竟轻挑的捏着我下巴抬起我的头,让我真切看见他眼中的势在必得。
望着那旁若无人的挑引眼神,我内心闪过一阵颤栗:“大皇子——唔——”声音消失在四唇交合之中!一阵意料之外的湿热与纠缠……
脑子顿时短路,空白两秒——“啪!”直至一丝响亮的掌声从我耳边响起,同时拉回了我的神志。
他一脸错愕与不可置信地定定瞪我,而我的一只手则被举至耳畔,被另一只大手捉住,动弹不得;我的手掌因用力拍打完某色男的脸而微微发红。
“你!”南宫无过瞬间变得怒不可歇,双眼拼出足可烧死人的火焰。
哼!我横眉冷对,无畏地反瞪他,我是格格我怕谁!敢轻薄我,打你一掌算轻了,管你是大皇子还是皇帝老子!
“哈哈哈——”暴怒瞬间转为大笑,他放下我的手,改为摩挲我的脸,“够味儿,我喜欢!”
我厌恶地用力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大皇子请自重!”同时心里加多一句:这个非礼之仇,我记住了!
推开他,快步离开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幽静之地。
“叶、知、秋!”背后传来南宫无过斩钉截铁的宣告,“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人!”
我继续跑,压根儿不回头。
一口气跑回房里,我的脸因气愤和羞怒而变得热烘烘,取出手帕死劲地擦嘴;脑子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前夜见到的关于那人的情景,那张邪恶的脸,还有那张霸道的嘴,在吻遍不知多少妖艳女子后,竟然、竟然——
啊!我猛地摇头大喊,把手帕扔到地上死命的踩,努力摆脱那些龌龊的记忆。
良久,安静下来。
都说初吻是美妙的,可是我的吻,却来得如此仓猝与不堪!死人南宫无过,总有一天会让你毁我美梦而付出惨痛代价!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我双手用力搓搓脸,回复平静。
“谁呀?”侧着耳朵听,大概有些惊弓之鸟的担忧。
“知秋,是我。”南宫无尘的声音。
我松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开门。南宫无尘挂着一脸令人安定的笑容站在门外。我望着他的脸有一秒的失神:同出一脉,为什么两兄弟的性格有着天渊之别!
南宫无尘无所拘束的坐下,在他面前,我才稍稍可以全身放松,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想信赖的人。
“怎么不到外面走走?”他关心地问。
“没,我怕迷路。”我随便找个说法。
他也不说什么,眼角一瞥,看到了地上被我践踏的手帕,但见他眼神一黯,可最终当没看见一般。他也许认为我还未放下兄长已故一事,在发泄吧。我也不作声。
他无声叹息一下,接着告诉我:“知秋,我已向父皇母后明奏,决定明天就启程上北真。”
南宫无尘不愧是南宫无尘,永远都是那么风轻云淡,无关痛痒的语气,真有点好奇,会有什么事能打动他,让他焦急无措呢?
“哦,是吗?你要负荆请罪?”不会那么大的黑锅往头上扣吧?!毕竟真正杀死端木太子的人是“我”啊,虽然是为了救他,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别人或者会,但他是南宫无尘。
“可以这么说,我只想把这事对两国的伤害减到最低。”他说着自己这些天早定下来的做法。
“你父皇母后会答应让你去冒险?”以昨日所见,他们两人对南宫无尘的关切可谓溢于言表,会让自己儿子单身涉险?
南宫无尘点点头:“他们都是明理之人。”
我仿佛看到南宫政与阮皇后正襟危坐,收起可能会失去爱子的莫大忧虑,强装出笑脸,点头默许的情景。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这点我是最关心的,由刚才那个插曲,让我意识到现在身处之地并不安全。
“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事。”他顿一下,提议说,“如果你不想回北真的话,可以留在这里,我父皇母后一定会善待你的。”
可是你的皇兄不会!我真想大吼出声,但无证无据,又是那样的事,怎么说得出口!
“我跟你一起去北真!”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的,我要远离这个鬼地方!即使要面对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都比留在这个地方任人鱼肉的好。
留在南宫无尘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笃定地认为。
“也许我该告诉我皇兄,其实你……”他有丝犹豫。
“不要跟我提他!”我激动地大声制止他。
对于我的强烈反应,他竟也不多说什么,让我觉得似乎有人会错意了——说不清是我还是他。
沉默半刻,他最终点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