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把火万一没烧死他们,那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清宁镇张家后院内,一名高高瘦瘦却有些尖嘴猴腮的少年惊慌说道。他是张别三,清宁镇有名的富家子,据说其名是他早已过世的爷爷取的,取的是“别沾赌,别沾毒,别吃亏”三意。
吴远志和几名少年同样面色不佳,毕竟杀人放火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干。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吴远志斥责道,“卖臭豆腐的老头和老太婆腿脚不利索,火势这么大,他们往哪跑?肯定全得烧死。就你们几个胆子和老鼠屎一样大的人,还想跟着老子干大事?”
“吴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老大,我们只是有点担心,你放心,我们听你的。”
几名少年纷纷表态。他们都是清宁镇上有名的富家子,自小玩在一块,现在犯下了这事,更加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老大,我们为什么非得烧死那卖臭豆腐的?我感觉有点太那个了……”
“太哪个了?”吴远志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想说我残忍,但我也是为了咱们好。韩颂死了,他爹娘肯定到处闹。在清宁镇闹还好,有我爹在,没什么大事;万一闹到安远县城怎么办?我爹能管到那里去吗?”
吴远志看了众人一眼,继续道:“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爹娘一起弄死了,咱们也能少点麻烦。我查过了,他们一家没什么亲戚,所以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为他们出头。要是他们不死,铁定闹起来,哼哼,到时惹的县城来了捕快,咱们都脱不了干系。我倒还好,我爹怎么也是镇长,至于你们,那可就不好说了。”
“吴哥,咱几个可是发小,你得帮帮我们啊。”另外一名少年惊慌道。
“说你的胆子和老鼠屎一样大真是委屈老鼠屎了!”吴远志冷冷地嘲讽。他思索了一下,安慰众人:“你们都放心吧。韩颂是死透了,他爹娘也肯定被烧死了,这件事过一阵子就风平浪静了。就算他们没烧死,也没人知道是咱们放的火,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过,要是他们真没死,说不得,咱还得再做一次!”
…………
…………
火势渐熄。
韩颂身边,老妇人已经哭干了眼泪,老头看起来还算平静,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他们的房子在小镇南面的郊外,独门独院,邻居也离得远。火光冲天之后,有几家邻居也赶了过来,他们手中拿着木桶水盆,本想过来救火,但见到火势实在太大,便转而做了另一个工作——安慰老妇人。这一安慰不打紧,老妇人却哭得更厉害了。
眼见事不可为,邻居们安慰了几句,便一一离去了。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吞没了家中所有的一切。次日,韩老头和韩颂来到了废墟之中。那个老妇人,也就是韩颂的母亲,已经安顿到山村里的一户亲戚家中。
二人在废墟中费力寻找,想要找到一些还未损坏的东西。
韩老头找到了几两烧得有些变形的银子,还从一些瓦罐之中掏出一些铜钱,从厨房找到一把烧黑的菜刀。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还有价值的东西。因为连厨房的铁锅,都被烧断的房梁砸了一个大洞。
韩颂在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翻翻找找,浑身上下沾满了黑灰,有些发白的脸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是找了这么久,他仍是一无所获。
他房间中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更没有什么铁质铜质等不易烧毁的东西,因而在一场大火过后,整个房间几乎都化为黑灰。
“咦,这是什么?”
韩颂俯下身子,发现脚下踩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块黑乎乎的小石头。韩颂刚想扔掉,却意外发现,小石头边缘居然有个小孔,小孔中竟然穿着一根细细的红线。
此时红线已经缠成一团紧紧贴在小石头上,他用力一扯,将细线扯下,发现这根细线和小石头穿在一起,正好是一个挂坠。
这根细线竟然没有在大火中被烧毁,这令韩颂十分吃惊。
继续寻找了一阵,仍是一无所获,韩颂和他爹只好离开。
二人来到一条小溪,将脸上的黑灰清洗了一下。
洗完脸之后,韩颂苍白的脸上竟多了几分红润。随后,他又将找到的那块黑色小石头放入水中清洗。
黑色小石头有些狭长,像一块普通的鹅卵石,只是浑身光滑细腻,摸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洗了一会,小石头仍是黑色。
“咦,为什么这块石头总也洗不干净?”
韩老头看见了,笑道:“傻孩子,这块玉本来就是黑色的。”
“黑色的玉佩?你和娘给我买的吗?”韩颂问道。
韩老头面色有些怪异,却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颂儿,咱们赶紧回去吧,你娘还在等呢。咱们这次找到了七两银子,也算劫后逢生。以后咱们建个新房子,你再跟你三叔学点手艺,娶个媳妇,把日子过好来。”
韩颂点了点头,父亲既然不愿回答,他也不好追问,只是将手中的黑色玉佩握得更紧了一些。
只是父亲为何没有提到房屋被烧毁之事?可能他们确实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火灾吧。
…………
…………
韩老头投奔的这户亲戚是他一个隔了好几代的堂姐,已经快到花甲。她老伴早年间便死去了,儿子在多年前被抓去当兵,至今杳无音讯。这些年来,她都是一个人过。后来年纪大了,许多事干不了,韩老头便会去帮帮忙,偶尔帮衬一下,送点臭豆腐,因此两家关系一直很不错。
吃过晚饭,韩颂搬了一张小木凳,坐在小院中。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无数繁星。
天上没有北斗七星,没有北极星,整个夜空,没有一颗他熟悉的星星。显然,这不是那片星空,不是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也许是,也许和太阳系隔了亿万光年。
他有些孤独,有些怀念。
虽然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借尸还魂”,重活一生,然而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甚至是残酷的。
这个世界丝毫不比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冷酷。至少那个世界,还有冠冕堂皇的法律,虽然法律总是被权贵们任意解释,然而终究是有的,只要不牵扯到权贵们身上,法律对平民与平民之间,还算是公平的。
而这个世界,连一名十五岁的少年都敢堂而皇之地杀人,只因为韩颂给吴远志的“青儿姑娘”写了一首情诗,只因为吴远志的父亲是一名小小的镇长。而且他在杀人之后,竟然还想一把火烧死韩颂的父母。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的人性之堕落,丝毫不输那个世界。也许,每个世界都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压迫和暴力。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韩颂轻声哼了起来,这是一首他很喜欢的歌,哼着哼着,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想回去,他一点也不怪那个拒绝他的女孩,他还想她,他还想从来不喜欢的爸妈。
“这该死的思乡情结啊!”他轻笑一声。
按照原来那个韩颂的记忆,因为皇帝生日,普天同庆,镇上书院放了一个月的假期。现在已经过去许多天了,假期一过,他就必须回书院学习。回到书院,就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吴远志。
吴远志敢杀他一次,难免没有第二次,他可不想才重生没几天就又稀里糊涂地死掉,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长命百岁。
不去书院?也行,到时就会被书院除名,从此再难踏入主流世界,只能在底层摸爬滚打,像韩老头说的那样学门手艺,娶个村姑,生一堆孩子,过一辈子。
只是韩颂不甘心。
他不甘心这样躲躲藏藏,不甘心这样苟且生存。虽然他很想活久一点,但如果是这种活法,即便活到一百岁,那又能如何?恐怕还会成为一种折磨。
而且,以吴远志的残忍和嚣张,若是知道自己没死,想必还会用更精心的计谋杀死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亲人。
想到这里,韩颂莫名的悲伤、愤怒!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入肉,他浑然不觉,直到满手鲜血。
“颂儿,赶紧睡吧,今天累一天了,你要多休息。”
“知道了,我马上就睡。”
韩颂无奈摇了摇头,将一些烦心事驱逐出去,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只是徒曾烦恼而已。他握着拳头,不让老妇人看见他手心的鲜血,走进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无聊之下,他把黑色的玉佩放在手中把玩。
当黑色玉佩接触到韩颂手心的鲜血之时,异变陡生!
一股黑气从玉佩中疯狂涌出,将韩颂团团包围,只是一霎,黑气便裹挟着韩颂消失不见,连带着韩颂手中的玉佩。
下一刻,韩颂身上的黑气散去。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此刻身处另外一处空间。
这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四周尽是一些灰色的雾气,无法看太远。韩颂眼前,一块巨大的石碑耸然而立。
石碑高达千丈,宽也有五百多丈。韩颂在这座石碑面前,简直就是一只老鼠站在大象脚下。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这石碑是什么东西?”韩颂心头惊诧万分。“等等,这石碑上有字。”
“五紫步平真法?”
真法?难道是修行所修的真法?韩颂突然在记忆中找到了一小段知识。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叫修行者,他们必须具备修行天赋,除此之外,还必须有大量的修行资源辅助。千年之前,这些修行者聚在一起成立宗门,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所有宗门解散,加入了由朝廷建立的书院之中。
有些书院就是由修行者组成的,比如临安郡的白鹿书院。
能够修行的人从来都是万中无一,而一旦能够成为修行者,比如加入白鹿书院,哪怕仅仅成为白鹿书院的学员,其地位便是一步登天。
“修行?”韩颂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