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公主尽管说。”图门灏倒也十分有耐心。
“我要跟拓跋王子见一面。”
“这个好说。”图门灏满口答应,“公主想什么时候见?”
“最好明日。”棠梨叮嘱道,“我希望,我和栖霞郡主能一起见他。另外,希望大教司能够转告淑妃娘娘一下,就说我答应了。”
“在下都记住了,公主放心,明日一切会安排妥当。转告淑妃娘娘的话,也一定带到。”图门灏点了点头,朝她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棠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却是思绪万千。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枚淑妃的话不无道理,只不过,和亲这一事,在她心里还是像一根拔不掉的肉刺。
图门灏名言,若是她不去,那么莫涟辞则会顶替她的位子,和亲羌芜。如此一来,楚恒月必定会万分伤心。而后若她真的再以七公主的身份嫁给楚恒月,岂不是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可拓跋珪誉这边,又该如何安排才好?她看得出来,舒格若尔虽说像个孩子,对拓跋珪誉却是极为真心。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她那拓跋小徒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棠梨在心中暗暗谋划,忽而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惊天的计谋。若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那也只好如此了。
打定主意,她回到石床上,躺了下去,养精蓄锐。
舒格若尔足足睡了一整日,至今尚未醒过来。棠梨起初还有些担心,后来见她呼吸平稳,心里奇怪,但也终究没有去叫醒她。
她曾经听说,有人可以在睡梦中思考问题,还有人有梦游的习惯。当这些人处在沉思或者梦游之中的时候,如果突然被打断惊醒,很可能会导致神经错乱,醒过来后疯疯癫癫。却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
不过,舒格若尔睡了这么久,若是明日还不醒过来,恐怕有些不妙。
棠梨隔着牢房张望,有些担忧。天色慢慢暗下来,窗户外面已然一片漆黑。
“快点!”
她正走神,忽而听到外面有人在嚷嚷,转头望过去,便见一对禁卫军跟着狱卒走了过来。待他们走进,棠梨这才看清楚,领头的是万方泽。
“万统领?”棠梨蹙眉,疑惑不解地望着对方。
等那狱卒把牢房打开,万方泽独自走了进去,对她行礼道:“公主,皇上有令,命属下等护送公主去一个地方。”
“皇上?”棠梨奇怪,“去什么地方?”
“公主去了,自然知道。”万方泽并不直言,只是恭敬道,“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公主了。公主,出发前,还希望您能配合。”
话音刚落,外面便跟着走进来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套新衣。
“属下等在外面等候。”万方泽说了句,与身后的人吩咐几句,便领着人出去了。
牢房内只剩下棠梨和两个侍女。
“奴婢伺候公主更衣。”两人齐齐说道,一人端着托盘,一人上前要替棠梨换衣服。
棠梨不悦地皱了皱眉,最后没有多说。她虽然不习惯别人伺候,可眼下的情形,并非使小性子的时候。秋水和小浩子,如今也不知情况怎么了。说到底,都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她在心里一边自责着,一边任凭两个宫女摆弄。那是一套水红色的绣花襦裙,上面的花朵绣得栩栩如生,似乎正在怒放,散发出清幽的香味来。
“公主,万大人特意叮嘱,要给公主蒙上眼睛。”末了,那侍女说道,“还请公主见谅。”
“嗯。”棠梨皱眉,转身,任凭她们将眼睛蒙上。
两个侍女又给棠梨梳洗打扮了一番,方才收拾妥当,扶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眼睛蒙着红色的绸子,看什么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透着红色的阴影。棠梨小心跟着两个侍女的步子,随万方泽出了天牢,最后被送上了一顶小巧的轿子。
那轿子抬着她一路颠簸,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公主,到了。”万方泽在外面柔声说了句,伸手亲自将她扶下轿。
“这是什么地方?”棠梨轻声问了句,觉得有些奇怪,四周听起来很是安静。凭空气中众人的呼吸来判断,除了抬轿的轿夫,刚刚那些禁卫军都没有跟进来。
万方泽不答,只是说道:“公主请随属下来。”
说着,便扶着棠梨一路往里面走,拐过两个弯,最后停在一间厢房门口。
万方泽将那蒙眼的红绸揭开,棠梨睁眼,却更是奇怪。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未听说过。
“这是?”
“公主进去吧。”
看到万方泽温柔的眼神,棠梨点头应了,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陈设简单,摆放整齐。左侧有几个书柜,一张书桌平放其中,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上面还铺着一张宣纸,画作尚未完成,画笔却搁置在旁边。
“咳咳。”
里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棠梨一惊,赶紧跑了进去。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似听到外面有人走进来,里面的人也疑惑地往外走出来。两人一进一出,正好在门口撞上了。棠梨走得有些急,一时间没能收住脚,一下子撞入对方怀中,一股熟悉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
“棠梨,是你。”
“是我,风师兄。”
棠梨身子微微颤抖,双手环住叶裴风的腰,激动万分。两人就这么紧紧抱着对方,不肯松开分毫。
“你,你还好吗?他们肯放你出来了?”良久,叶裴风忽而想起什么,问了一句。
棠梨松开他,仰起头望着他稍显苍白的脸,心疼道:“我没事,放心吧。倒是你,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她说着,伸手轻轻抚摸叶裴风的脸,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乎想要将那张脸每一寸肌肤的模样,都刻进脑子里。
叶裴风隐约察觉不对,一把抓住她的手,着急地问道:“棠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怎么了?你别这样,不要吓我。有什么事,告诉我。大不了,我带着你一起远走高飞,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着,拉起棠梨的手就要往外走。
棠梨却是一把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摇头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叶裴风越发着急了,又要上前拉住她。
棠梨却是慌忙后退,躲开他,目光游离,避免与他相视:“我,我要成亲了。”
叶裴风瞬间愣在原地,脸上心痛、吃惊、震怒顺次闪过,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
“你别过来!”棠梨见他有些激动,立刻后退,与他保持距离,抬手指着他,厉声警戒道,“你要是再过来,我立刻就走!”
“你别这样!”叶裴风立刻止住刚刚抬起来的脚,停在原地,“告诉我,棠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你刚刚说的话,你一定是被迫的,对不对?”
“不。”棠梨咬牙,一狠心,赶紧道,“我是自愿的。这件事情,想必淑妃娘娘已经跟你说了吧。”
叶裴风眉头拧成一团,仍旧不愿意相信她的话:“不,我还是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棠梨却是立刻反驳,“你知道,我是君锦的女儿,叶萧远他有多恨我吗?你知道,单凭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活下去!如今弈仙居派出杀手来暗杀他,却完全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你知道,一旦东窗事发,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走,我们可以走,我带你走。”叶裴风有些慌乱了,早在此前,枚淑妃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可他不愿意死心,更不愿意相信淑妃的话。如今,这些话从棠梨的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心痛万分。
“走?”棠梨眼角垂着泪,嘲讽地笑着,“能走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既不是王,如何能护我?”
叶裴风身子一颤,摇头:“你,不是我认识的棠梨。”
“当然不是。”棠梨似是铁了心,笑得越发妖娆起来,“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女,希望过公主一样的生活。我以前跟你说的都是假的,我从流漓谷出来,得到了七公主的身体,只是为了过公主的生活罢了。如今,七公主的地位不保,我与这肉身又无法分开,我只能与羌芜联手,以求自保。”
“我可以保护你的!”听得这番话,叶裴风原本绝望的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保护?”棠梨反唇相讥,“你看看你这副模样,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来保护我?简直是笑话!”
“何况,叶萧远是你亲爹,又是晋轩皇帝,你如何能与他对抗?但是,拓跋王子不一样,他背后,是整个羌芜。而且,我若嫁给他,名义上是去和亲,是为了晋轩百姓,实则也算是羌芜王妃。而且,拓跋王子说了,此生只娶我一人,我便是羌芜唯一的王妃。若纵然跟了你,将来崇瑞王府三妻四妾,又如何能如我心意?”
她说得不紧不慢,每个字都想针尖一样,刺在叶裴风心上。
“我是王妃,是羌芜唯一的王妃。”良久,她擦去泪水,强忍着道,“为了我的清誉,还请王爷莫要再与我纠缠,一面侮辱了我的名声。”
说罢,她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不!不!”叶裴风望着她从容端庄的背影,一张劈在旁边的柜子上,怒吼道。
便听一声脆响,那柜子生生被他劈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