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城,城郊。
鸟啼鹊鸣打破了竹林的宁静,茅屋早早就响起“咕嘟咕嘟”的煮水声。不知不觉,林进跟着周元通生活了整整十年了,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每天除了听周元通说书,便是上山下溪为了三餐温饱而奔波。
今天林进没有跟着周元通去采茶叶,实际上林进三年前就没有跟着他往林子里跑了,倒是一直都跟着山下的王大叔他们去打猎。刚开始他只是在一旁看着,渐渐接受了嗜血为生也是不得已为之。几年下来,在王大叔他们手把手的教导下,偶尔也能捕获一两只小兔。
这天林进哪里也没有去,屋里还有食物。林进坐在茅屋前,看着坡下还没来得及热闹起来的空旷栈道被云雾遮住了来路,一言不发。十年来,他的身体慢慢地从羸弱变得结实,然而却没有自己想拥有的力量。
他往火里放了一些柴木,满脑子却都是周元通嘴里所说的修道的世界。平凡人一生也只能如此平淡的生活着,而修道是超越躯体的羸弱载体和无边宇宙的精神修炼。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吧。林进叹了口气。
“哎哟!我的小祖宗!粥都要焦啦!”周元通刚从林子里回来,闻到一股焦味,随手就把竹篓扔在地上,狂奔过来。
周元通小心翼翼地把锅从炉子上撤下来,放在地上。“呼,烫死我了。”刚把锅放下,他便急急忙忙用手摸着耳朵降温,缓解滚烫的锅壁烫得吃痛的手。
“爷爷,对不起。我……”林进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愧疚。
还没有等周元通搭话,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茅屋前。
“啊,累死了。嗯?周老,这是掌柜的给您的信函。”
周元通皱了皱眉,接过店小二双手递来的信,心里甚感疑惑。赵东海从来不给他写信,这般不知是何事使得赵东海不惜笔墨也让店小二专门跑一趟。
“那……周老,我这便走了。”店小二看着周元通亲手接过了自己手中的信,哈了哈腰,一溜烟地又往城里跑去。
周元通一脸凝重拆开了信封,过了半柱香,紧皱的眉头这才放松了,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看着店小二远远地跑开,直到消失在往城门延伸去的栈道上,一言不发安静地坐了下来,看着山下。
林进看着周元通一反往常奇怪的模样,也识趣的没有说话。两爷孙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隔壁的柴火早就化为了灰烬。不知道是因为太阳开始升至正中的缘故还是余烬散发的热气,林进莫名感到内心被热气蒸得出现了波动。
栈道上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比起往日似乎是更早地便开始繁忙了起来。竹林刮过一阵风,整个林子都开始附和沙沙作响。
林进和周元通走在鲤跃城的大道上,发现今日比往常多了好些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似大半个城都满溢着异域他乡的来客。
周边相熟的乡亲一见周元通和林进摆起了家当,瞬间就一窝蜂的围了起来。林进自然是被他们的架势所吓到,但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心里想大概和那些突如其来的外来者有关。
“周老,这几天好多隔壁镇子的人过来咱们城呢!是怎么回事啊?”
“我知道!!我听说是什么修道比赛的!”
“狗蛋子,你不懂就别乱说!昨晚我和良箸楼吃饭听到隔壁桌说最近我们城里有仙缘!大概是宝物出世了吧!”
“宝物?!那我要赶紧去找找。”
“难道是和传说有关吗?!”
人群的讨论渐渐升温,甚至有许多人为此吵得面红耳赤。大有人因为无法证明自己说得才是正确的,为了说服他人差点大打出手。
周元通不紧不慢呷了一口茶,抚了抚长须,清了清喉咙,周遭嘈杂的人群这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想必大家都对现在城里的状态感到迷惑。那么今天小老头就不讲书了。”刚说完,人群一阵哗然,纷纷表示不满。
“啊!为什么啊?”
“对啊!怎么不讲了啊?”
“我特地晚开档,跑来听的啊!怎么说不讲就不讲了?!”
周元通摆了摆手,示意人群安静。“接下来我要宣布的消息是由良箸楼的赵掌柜相告知的。想必你们听完也没心思再听老头说书了。归元宗将于三天后巳时在鲤跃城武斗场举行入门试。通过的人将会被收作外门弟子。可别说老头没告诉你们这消息啊。”周元通说完,笑眯眯地看着人群的反应,慢悠悠地拨开杯中茶叶喝了口茶。
林进原本听说周元通今日不讲书,心情已然低落到谷底。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瞬间从昏沉中惊醒过来,瞪大了双眼看着周元通。
“天呐!我要赶紧回去告诉我家那兔崽子。”
“这回肯定有我了。”
“想不到我也要变成神仙了。这会隔壁村的大花就不会拒绝我了吧。”
人群一边讨论一边四散开来,似乎都奔走相告又或者是赶着回家作准备。周元通看着面前开始空阔的地面,饮着茶不语。
“爷爷。”林进突然出了声。
“进儿,怎么了?”周元通一脸疑惑。
“我想参加归元宗的入门试。”
林进话音刚过,周元通脑海中像是被巨石投入河里,轻声道:“能告诉爷爷为什么吗?”
“我想变得更有力量。”林进用尽所有勇气看着周元通的双眼,坚定而有力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道无情,无情不涉大道。进儿,你可知一旦修道,便是永别平凡俗世了。”
“爷爷,我不怕。我只怕自己一辈子只能跟着王大叔打猎,我只怕一辈子都没有去追求强大。”
周元通握紧了茶杯,手上的白玉戒指磕到茶壁发出了轻脆的响声。“罢了。你便去吧。”
远远的龙首山隐于云雾中,与此刻繁荣吵杂的鲤跃城形成鲜明对比。两爷孙各怀心事,如同今早的落月与升日,于奔向大道的人潮中化作其中不起眼的两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