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曲折,前方长路。是会踏上天堂,还是一不小心跌入地狱。是不是自自己成长之日就再无纯粹的权利?蔚蔚前方,再也不能在闲暇时同父亲畅游一方,难受时在母亲的温柔乡里哭泣,再也不能同父亲,姑姑,叔叔,一起简单的聊聊家常,意犹未尽?
皇宫的夜色,低靡撩人,颤颤心房。转眼间,余昭质看见前方一蓝衣,远际的背影,忽现忽灭。不由得加快步伐,上前几步。道:“等等,伊大人。”
那人听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余昭质,极附礼貌的一笑,余昭质顿觉自己的冒昧,揣揣的低下头,又抬头,说:“今日,昭质谢谢伊大人。”
宫灯闪烁,摇曳在微风里。伊谨如一股幽风开口:“不用谢,如果余小姐是为了太子之事的话,还请余小姐不要介意,他只是个孩子。”
余,小姐.
你我二人的距离总在于小姐,大人之间。一旦分离二者,是不是就再无交集可言?
想想,突然由衷的失落,随后又努力掩盖,宛然一笑:“本就昭质有错在先,只是刚才发生那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所以.有点害怕。”
说完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后又好像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白润光泽,无一丝杂质,仿佛被天地最纯净的事物自然雕成一般。看了一眼,又双手奉上在他面前。
斟酌了片刻,带了几分急促、紧张开口:“这个,还给伊大人。”
原来,在被传皇后中毒的时候,他走到她身边,通过袖子掩盖的作用偷偷把这块玉佩传给他,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发觉。
伊谨那边却没有接,道:“这块玉佩你就先留着吧,或许,你以后用得上。”
余昭质一惊,她不是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头,如此雕琢不沾一丝污垢的成品,拿到手上,她就猜测到只怕就是大家传的先帝的随身玉佩,后又赐给伊谨的那块玉佩了吧,别看小小玉佩,却有免死的作用,本来想到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成了另一番意味。
只见她迟迟没收回手,脸颊双红。吞吞吐吐的回道:“谢,谢。”
看着手中的玉佩,余昭质不由呵护的收起来。
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块玉佩,更多缘由是他送给自己的,所以本打算拒绝的,但想想,寥寥前路,有块玉佩代替,是不是更支撑得下去?伊谨。
今日送佩救命之恩,再难将息,勾起以往按动的情绪,揣揣不安的开口:“沧海泪,快开了。”
他的目光仿佛更加的遥远起来,被一层层包裹着,再难看清他的情绪。“恩,快开了。”温润一声。
余昭质顿觉尴尬,又有几分羞涩,道:“以伊大人所见,今年的沧海泪能否开.已经三年没开了。”
已经三年没开了.
三年沧海,已经三年没开了。
三年秋水,三载风云,弹指间,皆被影灭。
再无当年侃侃相谈。
再无当年少年得意。
多少翩翩才子,因时光而蒙上了灰尘,白璧微瑕,不再如当年那般雕琢剔透。
沧海泪,三年未开,更多是因战所故,当初六国的战争一触即发,不仅伤到了平民百姓,还有一方国土,生长沧海泪的土地肥沃度不够,所以难以撑起它的生长,沧海泪也因此而落寞了三年。
如今,战争已平,还有一个月就是沧海泪所开之际,今年的沧海泪会不会开?
老天,保佑它会开吧,那样,我就可以同此生最爱的人一同简单的赏花,可以简单的待在他身边片刻。
往往,人最难求的就是简单二字。
那人,看着自己眼前的土地,惘然忧愁,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还是不要开了吧”。
眼前的人,明明那么光耀却偏偏染上悲凉,让人感到无尽无尽的心疼。
是,心疼。
“沧海泪,今年会开的。”
余昭质笃定的说到,其实她这样说,一来是想给自己一份希望,二来,她笃定沧海泪会开,是因为沧海泪已经三年没开了,三年足够土地自我修复。
伊谨听她这样坚定,不由的偏头看向她,却见她脸上一脸坚毅的模样,不由叹息道:“为何这么执着?”
余昭质低下头想了想,又抬头,开口:“因为,沧海泪,于我而言,它不仅仅是一种花。”
它于自己而言,是我对你执着的见证,是蕴藏着无数的简单,纯粹才成全的。
伊谨脸上某一处像被用针刺到的抽搐了一下,一张脸上,瞬间染上很多种情绪,有愧疚,有心疼,还有更多的自责。但是他目光所看的方向却不是她这一边,而是自己前方的土地。
那时候,余昭质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句话,会流露出那么挣扎的表情。
天色已夜,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余小姐进宫这么久还没回府,想必府上已乱。”
刚说到这,那边就有人影的出现,急急躁躁,汗如豆珠,道:“姑娘,可找到你了,夫人一收到你还没回府的消息就派人在宫里宫外的搜寻你,这下总得找到了。”
是仟羽殿的人,余昭质看向她,也发觉了她身后的宫人,看她们个个劳累的脸庞,猜测她们这样搜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急忙开口,道:“让姑姑担心了,你们先回殿向姑姑禀明情况,免得姑姑担心。”
那宫人又诧异的问道:“那姑娘你了。”
余昭质想了想,说:“我早已派轿夫回府诉说情况,现在按时间,府里的丫鬟车夫都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你就如实向姑姑禀告,让她不要担心昭质,昭质。。很好的,”
当时,在太子之事发生的时候,余昭质早早的向轿夫使了小动作,让他见机行事,偷偷溜走,迅速回府禀告情况,一来,是免得家人担心,二来,是等,等接下来的事,倘若真发生什么,太尉府也能及时收到消息。大约,现在府里也已经知道皇后的事了吧。
那一边宫人们纷纷作揖退下,这边余昭质对他开口:“今日,不管怎么说,昭质都要谢过大人恩情,他日,如若可以有帮助大人的地方,昭质定当尽力。”
伊谨这里,倒并未把她的这番话放在心上,温柔如初的开口:“路上小心。”
余昭质先是向他告退,再向宫门走去。宫门口,如她所料,自己丫鬟谖草和车夫早已在外等候,见她出来,谖草最先一步上前,说:“小姐可还好,府里已经知道皇后和丞相的事了,老爷召集家族在商讨,让小姐快快赶回去。”
余昭质微微思量,正准备上轿,突然砰的一声,轿子硬生生被推向前几步。心下一惊,放眼望去,却见一瓷娃娃模样的人坐在另一座轿内,此人除了当今太子还会有谁,想想,刚才正是他用自己的轿子撞上自己的轿子才造成刚才的一幕。
怎么这么巧?刚才皇后殿里早早的不见太子人影,原来是出了宫。
怎么自己同太子的缘分久久缠绕不清了,果然是冤家路窄,看太子和身后书童模样的人一身便装,只怕自己也是偷跑出去的,正好她一出宫就被他看见,想继续之前的恩怨。
今日,惹上这太子,怕是躲不过了。
随即吩咐一旁的丫鬟谖草:“你先回府禀告,就说昭质被要事缠身,暂且耽搁。”
谖草一声好后准备带着轿夫回去,余昭质又一声:“慢,待你回府,你就同父亲说,昭质很好,但是恐怕要晚些回去,昭质房里的那株兰花草,就快到了浇水时候,如若不浇,断会一命呜呼,平日里昭质最爱这株兰花,你回去后同父亲说好生照料,多多观察,必要时真要出了岔子,就多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一句话,她是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见,想想,太子几次招惹自己无非小孩本性,她让他欺负够了,也就没事了。
但是今日皇后被浣唼下毒的事,事关重大,只怕这一场风雨皇上想血洗丞相一家,半个不留,余昭质本来打算回府告诉父亲早早做打算,站稳方向,以免在这场变革中受了伤害。也打算提醒父亲,小心皇上。今天一天,皇上先是知道当时她在太子附近,并且及时宣旨,说明当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但还是让太子缠住自己这种场景发生,也不表态不降罪,难道不蹊跷吗?为什么自己所有行动都在皇上的手中?为何皇上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太尉女?而后她去了嘉华殿,皇上又仅仅只是让她看了一出疼爱皇后的戏码。一直从父亲嘴里听过这天瑞的当家主,性格怪烈,却是难得的聪明。换句话说,就是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为下一步做打算。
一个人最大的死命,不是匮乏,而是像这样,谁都知道这个人的弱点。既然如此聪明的人,那么他想摆出的弱点,就不是弱点,而是附身符,用这样的一道符掩盖真实的自己。
六国的合合灭灭,三国最后居之,看似天瑞一帆风顺,理应无所挫,但是眼前的君主,总是一副意味深长,虚实不分的样子,如果是一般纨绔,也就算了,但是一个如此懂得保护自己的人,谁会相信他真的只是钱多,势大,所以.任性。
所以她断定,太子几番缠着自己并不会像那么简单,或许太子无这番意由,要说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那般心机,皇上又疼爱他,也不会允许别人这样的算计他,除非是.皇上本身。
她看着谖草离去的背影,看着眼前太子的一脸懵懂,看着此刻天瑞的天空。
知道丞相一家血洗只怕在劫难逃,皇上想一个不留,先是柳妃,再是浣唼。
心里某一处突然硬了一下。
既然没有办法再躲,那就只能在这场变革中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