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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爸爸不喜欢黑人。如果黑人出现在电视上,或者在一场拳击比赛中表现得相当强悍,他就会看着黑人,一言不发。如果黑人打拳厉害,赢了拳赛,这就意味着有个白人被揍了。哦,瞧啊,那个白人身上满是伤痕和淤青,而那个黑人看起来却一点儿事也没有。黑人的皮肤像皮革一样结实,所以既不会留下伤痕,也看不到淤青,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可以赢得拳赛。

本来我还打心眼里希望那个白人拳手赢的,可是看着看着,就开始希望那个黑人拳手赢了,因为爸爸讨厌黑人,如果黑人赢了他就会很不爽,而这恰恰是我愿意看到的。如果那个黑人拳手个头不高,我就会更希望他赢,因为我喜欢看到小个头的在比赛中获胜。除非高个的那个拳手来自苏格兰,可是苏格兰的拳手通常都是小个头的。妈妈说哦,苏格兰那些家伙们个头都很小。““才不是。怎么会呢?”爸爸说。“通常都是这个样子的。”

爸爸不喜欢听到这些,还有其他一些话他也不喜欢。比如:“哦,那一拳可真下流,都打在皮带的下方了。”“噢,瞧啊,那是太阳穴,那家伙竟然朝太阳穴打。”“哦,呻吟吧,求饶吧,哀求吧,那家伙简直是个软蛋,不停地叫个什么劲呢。”

对了,如果一个天主教徒在拳击台上做出上帝保佑的手势,爸爸看了也是很厌恶的。他是真的、真的很厌恶。他把报纸放在膝头,每到这个画面他就把报纸拿起来装作读报纸的样子。他总是装作好像没有看到那个白人做手势一样。如果他不知道那个白人是个天主教徒,他就会说这白小子真是好样的。可一旦他注意到那白人做天主教徒的手势,他就不会这么说。如果这个白人天主教徒赢了比赛,爸爸就会继续看报纸,说:“噢,我想是他的祈祷应验了。他向上帝祈祷赢得比赛,上帝也帮他做到了。噢,上帝对那些家伙们可不是一般的好,那些天主教徒们。”

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嘘”的一声。“所有天主教徒都是最棒的,不是吗?”“噢,嘘。”

爸爸的这些话总是让我很困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不大,是一种低沉且愤怒的声音。他也会很大声地发脾气。如果他用这种低沉并愤怒的声音说:“基隆,睡觉去。”那不管我手里做着什么都要乖乖地去睡觉。即使才晚上九点半,我也得当成是晚上十点钟。如果他用这种声音让我做什么,我只能照做。马特也一样,他也会乖乖照做的。可是爸爸的这种要求从来不对马特,只针对我。他从来不要求马特做什么,总是要求我做这做那。他还老是抱怨自己的工作:“噢,我恨那个鬼地方。管理的那些家伙都没有人性,我真想回到海上去。”

我也希望他能回海上去。在工厂,他总是工作到很晚,而且他回家的时候我还不能说话。他总是说:“嘿,小屁孩,乖乖地待着,别出声。”

他叫我小屁孩。妈妈即使听到了也装作没听到。可是在家,我只能说小孩子,而不能说小屁孩。妈妈给爸爸端来了宵夜,他吃完后,就开始喝茶、抽烟。这个时候,我才可以说话。那接下来呢?

电视上放着我喜欢看的节目,可是他不喜欢,于是他就会调台,调到他喜欢看的。一切都要围绕着他,包括整个房子里的任何东西。可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啊,这太让人无法忍受了。我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坐着,抬头能看到客厅里的家人,可是他们很难注意到我。有时候,他们以为我去睡觉了,开始说些关于我的事情。

“那孩子做完功课了吗?我吼了他,是吧?”“噢,不是‘是吧’,是‘是的’。”妈妈纠正他说。“我想他已经上床睡觉了。”爸爸说。“不,他要十点才上床呢。”

“噢。”我又安静地坐了会儿,心里默念到三十,然后起身去睡觉。我这样让他们很烦,但希望是爸爸烦而妈妈不烦。马特在客厅的时候,也很烦我这样。有时候他看电视看得正起劲呢,我突然跳起来,喊:“晚安。”

“哦,还没到你睡觉的时间呢!”爸爸说。“等看完这个节目再去睡吧!”妈妈说。

“哦,可是我累了。”“可你都看了这么半天了,”爸爸说,“把这个节目看完吧!”“不,我累坏了。晚安。”

于是我回房上床睡觉。他们不喜欢我这个样子。爸爸说他竟然不和我们一起看节目,这孩子是怎么了?也许他不喜欢这个节目,可是我们又喜欢,于是他就想来搅搅气氛再去睡觉。“我才不管呢。我去洗手间刷牙,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不过有时候,我不太喜欢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诡异。我的眼睛,看起来像长在别人身上一样。这个时候我就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不想看镜子,镜子里除了我没别人,也许有人会在我身后,可是我的眼睛被蒙蔽了。谁会躲在我身后呢?我压根儿连影子也看不见。

我只能想象,却看不到他们。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我身后,因为他们是隐形的,好像吸血鬼一样。虽然镜子里没有他们的影子,但是他们还是可以慢慢爬到我身上。

他们听着我进洗手间,就在里面等着。他们会跑出来抓住我。上完厕所冲水的声音很响,会把那些沉睡在棺木里的鬼魂和邪恶的精灵吵醒的,然后他们会飞出来抓住我。噢,我的妈呀!除非我先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不然我是没有勇气去冲水的。我飞快地跑到休息室那里,在有灯的地方,他们是抓不到我的,因为他们不能进到有灯光的地方,他们对灯光很排斥。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关上洗手间的灯,也没有冲水。于是爸爸会问:“嘿,谁刚才用过厕所?”

于是我就说是我。“噢,很抱歉,爸爸,我忘记了。”

晚上十点是我上床睡觉的时间。我觉得这个时间有点早。我一般告诉同学自己是十点半睡觉。有些孩子根本没有被规定上床时间。他们有时候会在学校里谈论昨天晚上看的夜间电视节目,我也会装作看了和他们胡诌几句,更多的时候我会说:“哦,昨晚太累了,我很早就睡了。”

加里总是很乐于发现那些早早上床的家伙们。他晚上可以玩儿到很晚才去睡觉,甚至是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他自己做晚餐,自己想吃多少就做多少,从不给家里其他人做。在我家,全家人在九点一起吃晚餐,有时候晚餐是我做的,偶尔,但不经常。如果不是我做,就是妈妈做。爸爸和马特从来不做晚餐。我才不在意这个,我喜欢做晚餐,因为我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吐司和豆子啦,或者是吐司和奶酪。晚餐一过九点就开始。爸爸不喜欢吃饭吃得太早,可是我才不管呢,反正九点准时开饭,管他是早还是晚。有时候爸爸心情不好,连声音都听得出来,这个时候我做什么都得很小心。我真希望他能重新回到海上去。他为什么不出海了呢?如果他不喜欢工厂那份工作,他为什么不重新出海呢?他在家的时候,客厅就是他的。卧室是哥哥的,妈妈有自己的卧室,还有厨房,可我呢?只剩下阳台了。即便天上下雨,或者天气很冷,我也会待在那儿。在那儿,我能看见其他阳台上的人。有一个家伙抽烟很厉害,他趁爸爸妈妈看电视的空当,就在阳台上吞云吐雾。我朝他挥了挥手,他也朝我挥了挥手。他叫大卫·辛克莱,别的孩子都叫他小辛克。可是我从来不叫他小辛克,只叫他大卫。他年纪比我大,可他还是个小孩子。

有时候,我去阳台只是因为无聊,看能不能望见什么人。这个时候,就会看到旁边阳台上探出一个脑袋,朝我喊“:嘿,小史!”妈妈因为这个而责怪我。她说:“噢,谁在大喊大叫呢?太可怕了,别的孩子都在睡觉呢!快进屋来,基隆。”有一次我从学校回来,看见屋顶上的活页门开着,旁边还竖着一架梯子。

活页门就在我家门口上方的平台那儿,朝外开着。我顺着梯子爬上去,朝活页门外看了看。这时候,有一个工人打扮的人在上楼,边吹口哨边往上走着。我连忙爬下梯子,躲进家里,关上门。他经过我家门口,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在楼顶上做着什么工程。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他在楼顶安装电视天线。

我爸爸有一架梯子,我也可以爬到楼顶去玩儿。我能把梯子拿出来,然后爬上去。米切尔也可以去。有时候他和我一起放学回家,我会让他到家里来玩儿。马特要五点差一刻才会回来,妈妈要到五点一刻。于是我告诉米切尔,我们可以拿出梯子爬到楼顶去玩儿,我们能去很多次,那里就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一样。我做了果酱面包,我们拿到上面去吃,感觉真好。我们朝周围看,发现在楼顶天窗旁边还有一架工作梯。那个天窗在倾斜的房顶上,所以爬不进去。不过也许可以,除非你能走出去,到那边屋顶上。

我们顺着屋椽能走出很远很远,走到别人家的天花板上。这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我像那些鬼魂一样在屋顶发出声音的话,下面的人就会说:“哦,房顶上有鬼呢。”想到这里,我告诉了米切尔,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米切尔带着烟,于是我们就坐在那儿抽烟。

可是我还是会担心被邻居们看见。在屋顶走的时候得很小心,不然脚会踩穿屋顶的水泥,而下面可是别人家的天花板呢!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会控制不住地从屋椽上滑下去,把别人家的天花板踩塌。我从来没有这么不走运过。不过这些事时有发生,那些小偷会故意这么干。他们爬到房顶,用脚踩那些水泥屋顶,直到把天花板踩个大洞,然后就从天花板上溜到房间里,开始偷东西。有一次,我家里没人的时候,那些小偷就光顾我们家了。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关好门,任何经过的人都能走进房子偷点什么。之前住在这条街上的一户人家就这样被光顾过。那家人去海边度假了,当他们回家的时候,整个家都几乎空了,家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可那次,被偷的是我们家。妈妈开始骂那些偷东西的人,而爸爸也出奇的愤怒。如果抓到那些偷东西的人,他一定会杀了他们,杀了那些小偷和败类。我们清点着家里的东西,看看什么被偷了,可是没什么发现。警察来了,说:“嗯,清点一下您的财物,史密斯夫人。”

于是妈妈开始满屋子检查着,可是后来好像只有奶酪少了。“哦,只有奶酪少了,那些家伙拿了些奶酪。”

警察说:“嗯,他们一定是在偷东西的时候被打扰了。这次可能是一些孩子,从管教所逃出来。他们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会拿食物。”

警察离开之后,爸爸没有说什么,看着我,然后抓住我的手,问:“是不是你跑到房顶上去了?”“哦,不是我。爸爸。”“有人用过我的梯子,你用过吗?”“哦,当然不是我,爸爸,我从没用过。”

“好吧,孩子,绝对不准上去。我是说,如果你敢上去一次,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可是,爸爸……”“我在警告你。”“嘿,这不关基隆的事。”妈妈说。

“好吧,反正有人动过我的梯子。谁动过?”爸爸说,“是你吗,马特?”“当然不是。”马特说。

“好吧,反正有人动过。”

“算了,反正只是些奶酪,运气还不错。”妈妈说。可是爸爸是怎么知道的?我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和对门的人给那扇活页门从里面上了挂锁,这样,小偷从外面就进不来了。可我知道他把钥匙放在哪儿了,拿了钥匙,我还是能上屋顶,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没有梯子。不过我们还是有方法的,就是楼梯平台那儿的墙,下楼梯的时候一定会经过的那些墙。我能很轻松地爬上去,然后坐在那儿。我也可以站起来,碰到那扇活页门,前提是得在上面保持平衡。我告诉米切尔,爬上墙,然后保持平衡就可以了。我能那么做,不过他得抓住我的腿才能在上面待着。我可以拿到钥匙打开那扇活页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在上面保持平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在上面侧着身子,横坐在墙头,然后慢慢地用膝盖跪起来,跪一会儿就好。在上面没有可以扶的地方,你只能保持着平衡,慢慢地站起来,要慢慢地,一次一点地站起来。你的手得向两边伸出来,僵直地伸出来。米切尔想抓住我的脚,可这对我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反而会害了我。我告诉他别碰我的脚,可他还是抓着,生怕我掉下去。

“嘿,别碰我的脚,米切尔。”“哦,可是你掉下去怎么办?”“你这样,我没办法平衡了。”

他总是很害怕我会掉下去,摔到窗台那边的楼梯上。如果我头朝下掉下去的话,脑袋一定会摔成两半。就好像一个鸡蛋一样碎掉。

可我怎么会头朝下摔下去呢?我会在半空中扭着身子,让手和肩膀转过来先着地的。反正不会是头先着地。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掉下去呢?米切尔又想抓住我的腿,可是我不想他这样,于是阻止了他。“嘿,别管我,让我做好了,米切尔。”“可是,如果你掉下去怎么办,小史?”

我不会掉下去的,就算他掉下去了,我都不会。我只要放慢动作,慢慢地,慢慢地,然后一点一点地站起来,双手打开,碰到房顶,一切就都好办了。我用手指撑在房顶上保持住平衡,然后把手慢慢地移到挂锁那儿,再用指尖捏着钥匙插进挂锁里,打开锁。米切尔这个时候会递给我一把牙刷,而他就可以抬起我,让我推开那扇活页门了。我一个人是够不到那扇门的,得用牙刷或者是小棍才可以。

我得赶快爬上去,如果那扇活页门不关上的话,周围的人会看到的。我很担心被那些邻居看到,因为他们会告诉我妈妈。现在事情就变得简单了。米切尔把我抬高一点,我双手抓住活页门的木头边框。这个时候,我胳膊肘用力,双脚甩到半空中,越荡越高,直到脚搭上屋顶,就这样我就能上去了。当然得小心别摔下来。上去之后,我找到那架工人的梯子,然后放下去让米切尔爬上来。这个梯子哐啷哐啷地响个不停,我很怕会被邻居听到。

在楼顶的感觉太棒了,我爱死这个地方了。这里就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一样,就好像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我和别的孩子一直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也许是一棵树,或者是一个地洞。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找地上的洞。人们说牧场那边的河沟附近有很多洞,可是我们得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那里。那边有兔子,我们能吃掉它们。我和米切尔花了很多时间找地洞,可是总也找不到。这个楼顶太棒了。我把木板铺在楼顶的水泥上,就好像地板一样。我还能拿些别的东西上来,比如一把椅子、一些书,这样就能舒舒服服地在上面看书了。在这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带什么东西上来都随便。米切尔有些裸体美女杂志,我们也可以带上来,,反正想得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因为没人会知道,所以也不用担心什么。这就等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一样,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米切尔已经有他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不是一个藏身之所呢?也许我更想要这个。如果这是个藏身之所,那简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反正也没人会找过来。米切尔就是这么说的,他很讨厌别人进他房间的时候不敲门。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的房间,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房间。除此之外我还能奢求什么呢?

每次爬房顶的时候都要格外小心,如果被爸爸逮住的话,他会杀了我。他就是这么说的,妈妈也听到了。可是她却说:“噢,你爸爸只是担心你会掉下来,摔断骨头。”

可问题是,马特总在房间里刻苦读书,他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看书。这个时候,我是不能进房间打扰他的。虽然这也是我的房间,可是我不能进去,因为他要考大学,他的要求总是摆在第一位的。“嘿,别开收音机,你哥哥在学习呢,别开电视机。”“嘿,他在学习书法呢,是拉丁文。”“噢,基隆,别吹口哨,你吹得那么响,哥哥还怎么学习啊!”

我简直受够了。我宁愿去外婆家,如果不是要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要花钱买票,我一定会去的。有时候我和妈妈会在星期六的时候去外婆家;有时候,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在星期天去外婆家。马特经常自己一个人放了学就会去外婆家。他的学校挨着那条河,他顺着河跑就能到了,他总是一个人去,不叫上我。如果我放了学也直接去外婆家,那得要五点一刻或者五点半才能到。

去了外婆家再回自己家是最讨厌的,晚上没什么轮渡了,只有坐火车。错过这一班火车的话,我要等好久才能等到下一班。没有回程火车票的话,人们会去坐汽车,可是没钱买票也白搭。如果天很冷,或者下雨的话,我就不想回家了,我就想在那儿待着。然后人开始犯困,这个时候,外公会说:“嘿,你最好上路回家了,孩子。噢,维拉,我带这个孩子去火车站。”

“哦,不,你别去。”外婆让外公别去,因为他太累了,她可以带我去。在外婆家,我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的,这一点太棒了。她和外公不怎么看电视,所以我能看自己想看的频道,甚至是球赛都行。外婆不会管我,我就和外公一起看,可是总是看不完,因为看到一半我就得回家了。更多的时候,我会在那儿看书,如果随身带着书的话。房间里很安静,没人出声,除了外婆有时候会在水槽那儿或者厨房碗柜那儿忙些什么。有时候,她会“噢”地叫一声,然后撞到茶壶,所有人会吓一跳。“哦,维拉,你会把死人给吵醒的。”外公笑着说,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外婆会把死人给吵醒的,孩子。“死人都埋在墓地里。在有月光的夜晚,远处传来狼的嚎叫,这些死人就会从墓地里爬出来。哦,妈呀,这些活死人就在月光下走着。想着这些的时候,我正在回家的路上。沿着马路朝前走,拐过街角,以为会有人突然跳出来,可是眼前只有人行道,远远地能看见一个人朝我走了过来。这时最好走到一边,躲进街边的小巷里,这样,他就看不到我了。注意不到我,他就会直直地从我旁边走过去,眼睛看着别的地方。这个人也许是个谋杀犯或者是别的什么坏人,甚至有可能是个活死人,马特这么告诉我,”嘿,那一定是个活死人。“当我还小的时候,他经常说些恐怖的东西来吓唬我。他关上灯后跳上床,说:“噢,僵尸就在房子里呢!”于是我把毯子扯过头顶,浑身哆嗦,而他就得意地笑着,说:“噢,那儿有个活死人过来了要抓你呢。还有僵尸也在这儿,噢,他们过来抓你了,基隆。”

在外婆家的时候,外公和外婆会问起马特。“嘿,马特在哪儿呢,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外婆说。这个时候外公也看着我,问:“啊,孩子,你哥哥呢?我们怎么没看到他?”

“哦,他一直在用功读书呢,他现在就干这个。”

梅姨有时候会回来陪陪外婆。她有自己的烦恼。梅姨很少跟我说她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会说一点儿。“噢,基隆,快亲我一下。”她说。然后她说起了我家的新房子,问道:“你妈妈还好吧?还有你爸爸呢,他好不好?马特在学校表现好不好,他能不能上大学?”别的人都说,哦,马特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是块上大学的料。他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人们总是想知道马特能不能上大学。外公也是,如果梅姨说起马特的事,他和外婆都会专心地听着。“哦,马特一定能上大学的,他是个了不起的孩子。噢,他在班上是前几名吧?他一定是的。他又聪明,学习成绩又好。”

我的成绩也很好。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梅姨会接着说:“那你呢,基隆,你成绩好吗?”

“这孩子手巧着呢,”外婆边说边看着我,“你手这么巧,功课应该不成问题的。”

我成绩也能很好,但我不乐意这样。这些外婆都不知道,我才不在乎成绩好不好呢。

有些事情是她没想到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呢?那些功课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一点儿挑战也没有。加里·马克奈伯的成绩也可以很好,不过他现在坐在差生专座上。他什么都看不惯,我也是。外婆什么都不知道,可别人都说她知道很多东西。嘿,孩子,听你外婆的话,外公会这样对我说:“她可是个聪明女人。”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我的成绩也可以很好的。

班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成为我们嘴里的谈资。我说起一个孩子能爬上那个檐沟排水管,他和比利·麦格雷戈住在一条街上。比利住在我家后面,中间离得很远,从我家几乎是看不到他家的。他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没想过自己也要去爬那个排水管。后来我开始想,如果我去爬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呢?于是我跑起来,我想去爬,我一定会去的。

如果我打定主意要爬的话,我就会马上去做,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爬得上去。我跑进住的那幢楼,冲上楼梯,进到家里,开始换上自己的旧裤子和旧球鞋。

我把厨房的门锁卡上,把门开着。我打定主意要爬了。我没有去阳台,直接下了楼。

站在后街那里,我看着那条排水管,就那样打量着。住在我家楼下的那户人家也用这根排水管。我顺着排水管爬的时候,会经过他家的阳台,还能把脚踩在阳台上。可是我得当心别被他们发现,不然他们会告状的。所以我得直接爬上去,爬到自己家的阳台那儿。我家住在顶楼,爬上来的时候还会经过那些小水管连接的地方。

我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开始动手爬了。我想着自己该做什么,可是总是想不周到。我踩上靠近地面的小水管,然后一路往上爬,那感觉好极了。我径直爬着,别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有踩到阳台上的时候才会往下看看。我的脚踩在阳台边上,往下看了会儿,然后收回脚,重新踩到排水管上,继续往上爬。终于爬到我家阳台旁边了,再爬高一点,把胳膊肘挂在阳台墙上,抓住那根栏杆,然后钩住它,很轻松地越过栏杆,跳进阳台里。我探身出去,看看自己刚才爬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我进到厨房,穿过客厅,来到洗手间。我洗了手,发现手上关节有些地方擦伤了,还流了点儿血,破皮的地方开始疼了起来。可是我还是很得意,因为刚才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也许帕特从窗户里看到我了,也许后街对面房间里有什么人也看到了,也许别的孩子也看到我了。我回到阳台上,朝外望,又朝下看了看,不远处的楼房边的垃圾箱那儿有人,也许他们看到我了。这个时候,我听到房间里有人在敲厨房的门,是马特放学回来了。

我想告诉他刚才我的壮举,可是好在我忍住了。不一会儿,妈妈也回来了,我开始为晚餐摆桌子。马特不用干这个,因为他得做家庭作业呢,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因为现在的我不同以往了,我有我自己的地方,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地方。那就是阳台,那个阳台是属于我的。我从客厅窗户望出去,想看看帕特和丹尼是不是在外面玩儿球,他们没在那儿。通常这个时候他们都不会在外面玩儿,都待在家里吃晚餐呢。我想去找帕特,找他一起出来玩儿。我往远处的牧场那边看了看,看见有人在河沟那边。是谁呢?也许是那些土著,也许是那些科奇斯人。他们能从排水管爬上阳台吗?我想他们不能。那还有谁可以呢?我找机会还要再爬一次,但不是今晚,我得趁没人在家的时候干这个。也许放学回来后就可以吧!明天是星期六,肯定不行,要到星期一才可以。

进到厨房,妈妈正在做晚餐。我拿起水槽下的垃圾桶说:“我下去倒垃圾。”“哈,谢谢你呢,基隆。”

我跑下楼,在垃圾箱那边倒了垃圾,然后沿着排水管往上看,看看刚才自己爬过的地方。从下面看视角很好,有一根小的排水管是连到厨房的,另一根是连到洗手间的,可是我没办法从排水管那儿爬到洗手间去,因为洗手间离主排水管很远,而且中间还没有抓扶的地方。洗手间那边有一扇窗户,要怎么样才能爬到那边去呢?哦,爬不过去也没关系,反正能爬上阳台已经是很好的了。阳台可真高啊,我在下面看着,想着自己刚才是怎么爬上去的。我是怎么做到的?可不管怎样,我还是做到了,就在刚才,爬上去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我脑海里开始回想刚才爬上阳台的动作,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就是这么做的。如果那个时候有别的人看到我的话,我会朝他们小小地挥一下手。

之后我不断回想这个过程,好像在记忆里自己已经爬了很多次了似的。甚至在课堂上,当老师在前面滔滔不绝讲课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这个时候,老师总是说:“别做白日梦了,基隆·史密斯。”

可我还是想个不停。我把这事告诉了其他孩子们,加里说:“哦,小史,你真爱吹牛。”

“我没有吹牛。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米切尔放学后和我一起回家,天上下着雨,今天是爬不了了。第二天是个晴天,米切尔和皮特·威力跟着我一起到我家。我没有让他们进屋,只是在屋外等着,看着厨房的门别被锁上了。如果厨房的门锁了,我即使爬上来也进不了家,不过好在厨房那边有扇小窗户。只要小窗户没关着,我就能从那里爬进来。小窗户下面就是水槽,抓着窗框翻进来的时候得小心别把腿撞了,如果撞到,脚会踢到玻璃,窗户就碎了。如果爸妈抓到我爬阳台的话,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收拾我,我知道他们会的。

可后来呢,马特知道我干的这些事了,这是有一天他亲口告诉我的。他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有人告诉他的。可他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人。

马特不会去爬阳台的。我告诉他怎么爬,可他好像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那其他的孩子呢?我还没有看到其他能爬的人。在这条街上,只有我能爬。丹尼家住一楼,所以他家没有阳台,但在前门那儿有一个小花园,作为补偿。丹尼的爸爸在花园里种了很多花,还有低矮的灌木丛。帕特家住在顶楼,可他没想过爬阳台这事。当他家没人的时候,我就爬到他家的阳台给他看。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我爬,嘴里还不停地说:“嘿,基隆,基隆!”

这个时候,是不能抬头看他的。如果抬头看他,就会头晕,很容易松开排水管,然后就会摔下去。还有人说,爬的时候如果指甲断了,也很容易放手,四仰八叉地摔下去,如果是头朝地,那就挂了。这是大乔治告诉我的,他是马特的朋友。噢,如果那样的话就死定了,脑袋都会碎掉的。如果是脸着地,脸都会摔成一块平板。

所以你得抓得紧紧的,别往上看,往下看还是可以的。最好就是爬的时候哪儿也别看,只盯着眼前的排水管和墙壁。我知道脚该放哪儿,所以看都不用看,只管往上爬就好。我爬得很快,速度都能和马特上楼的速度有一拼。说不定我爬得比他上楼的速度都快,除非他是跑着上的。即便那样,我也还是有可能赢他的,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阳台是我在家里最享受的地方。在那里人都觉得很平静。阳台很高,可是没有老房子那边的阳台高,但这个高度已经很不错了。我站在阳台上往外看,想着如果下面有水的话,不就可以玩儿跳水了吗?这个高度差不多有三个游泳池的排水孔那么高,可这究竟是多高呢?

有时候在房顶上,我也想着如果能从这儿跳水该多好。爸爸以前出海搭乘的船差不多有这么高吧?有些能有整个大楼这么大,在海上开来开去。从侧面看,船和这幢楼一样高、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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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老:“徒儿哪,小心你手中的红线,别把自己搭进去了。痴爱似海,苦海无边哪。”“呀,糟了!”“怎么?还是把自己搭进去了?”小月老点头,又摇头:“没有。”“那就好”“师父,我把你的红线搭进去了。”……
  • 摇滚之娱乐王者

    摇滚之娱乐王者

    他的到来,开创了非情歌时代!他的歌曲琅琅上口,励志又好听!他的歌曲更是引领了一代人!罗大友说:“香江没有摇滚,除了陈凯峰!”我们期待这一位全民实力偶像带给我们的震撼。
  • 妃常强势:可以,这很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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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上第一次男主女主同时穿越!男主不知道穿哪个旮旯里去了,而女主,则穿越成了苍澜大陆光明国的一个女扮男装的御厨!还由于得罪了那个暴君皇帝要被砍头!OMG,她一定要捡回这条小命!可谁曾想到,自此,开始了一个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故事……
  • 血腥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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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意外中,学生林灭卷入了一场杀人案件,本应该在学校学习的他,被迫进入一场又一场的“血腥剧本”背叛、阴谋、人性,在这一个又一个剧本中即将上演。
  • 禅的智慧

    禅的智慧

    本书以参透世理人情的智慧语言,深入浅出地阐释了禅的入世智慧,具体包括:认识自己,禅在心中心中有禅,处处即禅心不妄动,超脱化外原本无物,何染尘埃等六部分内容。
  • 货币的逻辑

    货币的逻辑

    货币,从无到有,从实物货币到纸币再到电子货币,从一般等价物到金融投资再到掠夺大众财富和垄断控制的工具,不是在“进化”而是在“变异”。你以为你听懂了,往往都是错的。危机时,无数真假专家都在“告诉你”,如果你不懂货币,他们告诉你了,你能分辨吗?这是一些常识:一切经济变量的变动都与货币有关,一切都在急速变化,你必须不断地学习。这是一部简史:货币的“变异史”,关系我们的现在,决定我们的将来。这是一本辅导:读“货币战争”,看“金融危机”,从看热闹到看门道的进阶读本。这是一种眼光:以货币为放大镜,看懂世界格局和中国经济。
  • 细节决定影响力

    细节决定影响力

    影响力无形无声,却力道刚劲。要提升个人的影响力,你就必须有无懈可击的个人细节。从细节处着手,你才可找到重塑影响力的便捷之路。本书从形象、情商、个人品牌、心态、为人处世、说话办事等生活的各个细节入手,为不同领域和不同层次的人提升影响力,实现组织和个人目标,提供了完美的实践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