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平息之后,世黎来到我的房间,闲谈如昨。他告诉我,今日我见到的七公子乃北唐皇室,真名为宇文优,在当今皇上的九位皇子中排行第七。他是个闲散之人,看似只弄风月,与皇储之争没有关系。
“……不过,我倒觉得他这副样子全然是装出来的。喻儿,若非万不得已,不要接近他。毕竟他与太子‘兄弟情深’。你太出众,说不定哪日就被他献给太子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世黎一本正经的说出他的想法。
我想起一事,打趣的问他“世黎,你吓唬那宇文优时,口中称道的六公子莫不是他哥哥,也就是六殿下?”
世黎听我这么一猜,两眼发亮,连连点头“正是。六皇子与七皇子均为已故的桦贵妃所生,即便如此,二人天壤之别。六皇子深沉机敏,处事极有分寸;七皇子却是外放散漫之人,对六皇子十分惧怕。依我看,此人表面上对这皇位毫无念想,实则旁观虎斗,坐享其成。”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倒无意管他甚多,只要他不把我抓进皇宫献给太子,就哦弥陀佛了。”世黎眼神一转,靠近我,在我耳边低语“那你是宁愿做我的侍妾都不愿做太子的侧妃啰?”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又来诓我的话,叹了口气,作无奈状“元公子家世高贵,非我等低贱女子能高攀的上的,奴家作个小小的民妇足矣。”
世黎低头理理袖子,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的偷笑“哦,我道是什么缘故让你厌恶我,原来还是心里放不下南朝的富商呀。也罢,改日若他再登门拜会翊兄,我就带你同去,扮成舞姬与他相见可好?”
“义兄?世黎还有结拜义兄?不知那位公子可是皇家亲近之人,既然二爷都来拜会,想必是极重要的人物。他经常出入皇宫吗?”我欣喜若狂,世黎还认识能值得皇室信任的人,说不定可以托那人帮我找到二哥。
“不是义兄……嗯,也算是吧,他的生辰比我大一个月,自小与我交情匪浅。我倒忘了,你来此地是为了寻亲。你所寻之人莫非在皇宫中当差?”世黎支吾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疯狂的点头,激动不已“我所寻之人正是我的兄长。听人说,他现在身处北唐皇宫,具体干什么,委实不明,但我必须找到他。有件很重要的事,他一定得知道。”
世黎抬起头,仔细看看我,又摆起一副浪荡姿态“我这位‘义兄’确实颇受圣上青睐,经常出入皇宫,你所想之事,他或许可以帮上忙,不过……喻儿,你心想事成之后,怎么谢我?”说完最后一句,他就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
我自知他想要什么,可惜我不能给,摇首一叹“公子想要的东西,我怕是给不了。你知我心有所属,不会与你一夜风流,更不可能入府做小妾……”
“我并无此意,喻儿,你又错怪我了。我既表明要与你结为知己,便不会强逼于你,至于你要怎么谢我,我还未想好,等把翊兄找来再说吧。”世黎安慰的打断我。我点点头,起身对他一拜“若世黎真能帮我请来那位公子,是再好不过了。无论你再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只要……”
世黎了然一笑,魅惑人间“放心吧,你若不喜我开玩笑,以后我再不提入府为妾之事。”他抬头看窗外,细语喃喃“天分白晓,我也该回府了。”临行前,他对我表示担心“喻儿,今夜若我不来,你可要万事小心,希望别碰上什么难缠之人。要不要我派人送银子来,保你一夜?”
我感激地对他再拜“无须劳师动众,我自有应对之法。这两日都让你花重金,本就不好意思,如何再让你夜夜破费呢?快些回去吧,不必忧心今晚之事。”世黎点点头,替我关上门,悄然而去。我瘫坐回凳子上,刚才的话不过是给世黎吃定心丸,我哪有什么应对之法。若对方强逼,莺娘又煽风点火,只怕我撑不了多久。
夜幕降临,眠凤楼内欢歌不断,只是没有我的份。莺娘说我连唱了两日,该休息一下,保养嗓音。我站在走廊上,冷眼观察楼中形形色色的人。小芫知趣的没有打扰,默默地替我收拾房间。
突然,一道无比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台前,将刚吹完埙的淡菊拉下来,霸道地圈在怀里。眼见淡菊就要与他有肌肤之亲了,我想都不想,迅速冲下楼,走到那人面前,眸中带火,一声大喝“七公子,这楼里是有规矩的。淡菊妹妹尚未过15,不接客,还请公子完璧归赵。”
宇文优调戏地靠近我,放下淡菊,反把我抱起来。我捶着他的胸口,大叫放开,他却很自然的叫来莺娘“莺妈妈,本公子要买她一晚。昨日元公子给了你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莺娘跑过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媚笑,反而多了犹豫“七公子,竹儿……她不方便接客,要不我找兰儿或是梅儿伺候你……”
“莺娘,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逆我们爷的意?”七公子身边冒出一个亲随来,严厉斥责莺娘的行为。莺娘见状,浑身哆嗦,嗫嚅道“莺娘不敢,我怎么敢忤逆七公子呢,七公子要真喜欢竹儿,就……”
“石昇,给她5000两银子,莺妈妈,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决不会强买强卖。不过,你可不许再拒绝了。”宇文优眼角藏笑,剜了莺娘一眼,见无人再阻止,低头亲闻我的双目,暗哑道“她没过15,你总过了吧。昨日被元家少爷一挡,让我无法消受美人,今日可不会再让他将你夺去了。”话毕满意地低笑几声。
我看着这个贵为皇子的人,心里叫苦。世黎走了,便没人敢来救我,如今可怎么办?回头看看莺娘和淡菊,两人均是欲言又止,心有余而力不足。眨眼间,莺娘已领宇文优进了我房内,她进去扯出小芫,随即陪笑的替我们关上门。
我继续敲打宇文优的胸膛,他给我的感觉不似世黎,世黎只是玩笑,而他却是霸道强硬。生来的优越感,让他觉得所有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便能得到。“别再打了,不过是让你伺候我一晚,用得着反抗的如此激烈吗?放心,我一定比那元公子更怜香惜玉,温柔体贴的对你。”宇文优转瞬已将我按上了床榻,垂涎的笑笑,伸手除去自己的衣衫,扔到地上。
一个几近完美的男子身体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光裸的古代美男,竟一时忘了自己正处在受害者的地位。等清醒过来,身上已未着寸缕,那人吻上我的颈,轻轻啃咬,他的手亦是不规矩地抚摸着我的肌肤,或轻或重。
我震惊的半晌没有动作,直到锁骨间微微一痛。“放开我……不要”我失声轻喊,双手开始挣扎。宇文优听到声音,抬头捕捉我变换的神色,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不……不能……”我睁着眼睛摇头拒绝,感觉耳畔一片潮湿,是泪是汗早已分不清。
男子的气息拂在我脸上,左耳进入一阵热风“想不想让我要你?”
“哼,要我?你还不配!”我撑着自己脆弱的灵魂,忽视身上的不适感,硬气地拒绝他。
“还不肯屈服?你可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倔强,从没有人拒绝我的宠幸。我今晚就要征服你,让你向我投降。”宇文优的手继续在我身上摩挲,他的嘴也贴上我的唇,开始温柔的深吻。
我眼睛一眯,心存算计,齿间猛地咬合,却令他微微一动。“我忍不住了,配合我……”宇文优开始轻喘,我的举动似乎刺激了他。得出这个结论,我吓了一跳,再不自救,绝对失身。
安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我以最大的力气狠狠推了身上的人一把。宇文优完全没料到,我在紧要关头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身体自然就被我推到一边。我趁着宇文优尚未回过神,赶紧拿起地上的衣服遮蔽身体,小脸顷刻间已大汗淋漓。经过这么一遭,我幡然醒悟,原来,我一直那么在乎自己的清白,第一次一定要给自己喜欢的人。
宇文优脸上的震惊转为气愤,他下了床,赤脚走到我跟前,猛地将我按到墙壁上,咬牙切齿“我原本想让你有个良宵,既然你不从,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今夜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要定了你。”宇文优先前的温柔被粗鲁替代,双手抱住我的纤腰,意欲强娶豪夺。
我早已清醒,怎会再容他如此亵渎,趁其分神,取下头上的金簪,用尽全力地刺入他的背脊。一声惨叫,宇文优松开束缚我的双手,往背上摸去,嘴里的话愤愤而出“你竟敢刺伤本皇子,不想活了吗?”
我看着他背上流下一道道血迹,险些昏厥,我从未伤过人,今天却……“过来”宇文优的语气忽然变轻,声音充斥着无奈。我摇摇头,将衣服披在肩上,蜷缩在墙角。“过来帮我拔掉那根发簪,你真想让我杀了你,或者被刽子手砍头?”宇文优低声叹道。
我这才哆嗦的走过去,伸手拔掉那根簪子,却在下力时,刻意地惩罚这个轻薄我的男子。“嘶”宇文优吃痛的吸了一口气“你若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行刺了皇子,就帮本皇子包扎伤口,清理血迹。”
我无比镇定的点点头,穿好衣服,搀扶宇文优躺回塌间,让他斜靠在床头,眼睛却一刻都不敢往他身上看。闭眼将被褥盖到他身上,他却笑起来“刚才本皇子全身上下都被你看光了,此番怎么害起羞来?”
“我哪有,我这就去拿绷带跟药。”我脸上直发烧,转身拆开发髻,刚才一闹被他弄乱了,出门叫来小芫,让她准备一盆温水,一壶酒,金创药跟布条。她显然不知道我为何要这些,我只说是自己碰碎了东西,擦伤了腿。小芫心地单纯,也不再问,等她取来东西递给我,我接过关上门。
走到床边,看着嘴角含笑的宇文优,不理他的做作,小声道“殿下翻身躺好,让奴家为你清洗伤口。”宇文优听话的翻身趴好,有那么一会,我觉得他并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本来这眠凤楼中的妓女就是卖身的,他肯定也认为我顺从是理所当然。我拿起小块白布,蘸了些水,洗去他背上的血迹,又拿起另一块布蘸酒,接近他的伤口,刚碰到边角,就听他猛地吸气,看来是很痛,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消过毒,给他涂上药,系上绷带。
“好了,殿下可以下床了,有没有别的不适?奴家不是专业的大夫,要不我叫大夫来看看。”我小心的问,怕触怒他。宇文优翻过身,拣起他来时穿的袍子,要我帮他着衣。我替他系腰带时,他低头偷去一个吻。“你安静的样子我最喜欢,虽然不知你为何会反抗我,但我想元世黎应该也没从你这里得到好处吧。”他沉静的说,音色很干净。
“世……元公子引奴家为知己,从未有过轻薄的举动。哪怕些许暧昧,也只是为了替奴家解围。”我站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吐词解释。宇文优见我刻意疏离,哭笑不得,但也未再多做纠缠,推门欲出“青楼之中,出淤泥而不染者实为少数,隐竹姑娘今儿倒让我见识了厉害。下次我定要领四皇兄一同前来,让他也瞧瞧姑娘的特别之处。”四皇兄?那不是当朝太子吗?下次又是什么时候,莫非他嫌欺负的不够,还要带人来?
宇文优走后,我呆滞了许久,却不知慕雪已在我身后“妹妹今日为了救淡菊,献身七公子,实在让慕雪钦佩啊。”我并未回头,声若自语“我无意献身,方才反抗之中伤了他,也不知会不会大祸临头。”
肩上多了一只手的重量“不会有事的,那七公子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他既在出事之后,未向外人提及只字片语,便是不想你为此受罚。好了,不提沉重的事。莺妈妈托我来告诉你,打今儿起,你不用卖身了,卖艺就好。”
“什么?此事当真?”我难以置信的看向慕雪。她泰然自若,微颔首。我惊喜地站起,抱住慕雪大哭。慕雪似是懂我心思,轻拍我的背,用静默的方式安慰我受伤的身心。
后来的几天,我都很安全,却没再见世黎,宇文优也没来,应该是养伤去了。就这样一边唱歌,一边过活。淡菊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自从我救了她,便常常听她很亲热的喊我“竹姐姐”,我也乐意受用。因我从未招惹别的客人,倾兰对我的态度逐渐缓和。
就在淡菊快要过生日的时候,倾兰突然跑来找我,要我为她谱一首曲子,唱给她倾心之人。看着原本恶意相向的倾兰求我协助,心里着实爽快,自然随口答应。回到房间,在纸上顺手写下《一眼万年》。倾兰拿到歌词一看,心满意足的谢了我半天,还请我晚上与她合奏这琴曲。我自愿好事做到底,也就如此奉陪了。
当晚,宾客依旧满座,我见到了倾兰爱慕的对象,谏议大夫高秉。不知为何,初见他,确实感到此人英武非凡,但看得久了,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究竟是什么,又道不出,只得随倾兰煽情的演奏《一眼万年》。
几日之后淡菊的生辰将近,莺娘托我给淡菊准备一支舞曲,四人合唱起舞,给淡菊一个隆重的成年礼。我找了半日资料也不见有什么好题材,直到世黎突然来访。我问他为何多日不见人影,他只说家中办喜事,小妹婉代出嫁,一直在忙着准备,没空来看我。
“我不在的这些天,可有人为难你?”世黎关切询问。我一笑而过“除了你刚走的那晚,七皇子强逼于我,最近倒没什么不识趣的人。对了,世黎,这些天你是否有付银子给莺娘,为何她说我自此后可只卖艺不卖身?”
世黎眉头微皱,摇头道“我近来忙于布置婚宴,发喜帖,哪有闲工夫派人送银子?莫非你认为莺娘许你卖艺不卖身,是有人暗中相助?”我点点头,努着嘴“既不是你,那会是谁呢?莫非上天真的掉给我一个大馅饼?”
世黎好笑的用手刮刮我的鼻尖“喻儿,你怎知莺娘就不会善心大发?若还有疑问,直接问她便是,何苦在此胡乱猜测?”我听从世黎的建议,去问莺娘。莺娘却陪笑说,她觉得我是个认死理的丫头,若硬逼我卖身,只会落得玉石俱焚,倒不如随了我的性子,只卖艺的好。
莺娘解释如斯,令我半信半疑,却又推测不出还有别的可能,这世道尚且如此,又怎会真有好人肯出重金包了我,而不吭一声。或许莺妈妈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