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汐小筑依湖而建,一部分在岸边,湖中沼泽之地,搭建石板浮桥,直通尘香亭和湖心的玉华阁。玉华阁分上下两层,白墙黑瓦,周围有回廊环绕,浮于雅湖上,风景极好。三爷的居所便在这里,由此可见他与世隔绝,武陵人远的个性。
午饭后,少廷先是带我参观了岸边的北苑,也就是一个小花园和会客厅,仆役们都住在此处。等我们上了浮桥,走向玉华阁时,我才知道,少廷除了老夫人派给他的晚烟外,没有其他女仆。又因少廷独立,不爱人在旁伺候,晚烟一般都不会主动到玉华阁来。
听到这,我傻了眼,结结巴巴的问他:“那……我是不是也要跟男仆们一样到北苑住啊?”少廷用手掸掸袖口,似不在意的轻启唇,“莫非小真子想和少爷我同住?”我马上狗腿的递去一个好眼色。“对呀对呀,我是新来的嘛。三爷知道我就跟您熟,其他的都说不上两句话,嘿嘿。”白衣少年把头撇去一边,只看得到肩膀的抖动,“既然如此,少爷我准了。你今儿就搬进来吧,可巧楼下还有个空余的小间,且住着。”那家伙的偷笑我全看在眼里,明明很想我陪你,还卖关子吓人,真是的。
进了阁内少廷说的小间,我放下沉沉的包袱,揉揉酸痛的肩头,坐在凳子上。继而用眼睛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藏琴的地方,圆桌,衣柜,好像只有床下的抽屉可以。叹了口气,解开包袱,拿出琴匣。走到床边,拉开抽屉,竟都是些床单褥子之类的。我将琴藏好,又换下男袍,穿上书悦给我的米黄色裙装,像在夕家一样,摸索着扎了条麻花辫摆在胸前。这房间没有梳妆镜,看来得找少廷给我搞一个。
收拾妥当,拉开房门,恰好看到正抬着右手,预备敲门的少廷。我见状,豪爽地拍向他的肩“三爷,奴婢收拾好了,随时听候差遣。”却见他愣愣地打量我,半天没反应。我瞧他一副痴相,立马捂嘴笑起来。“三爷是痴了还是傻了?不认识奴婢了么?”这下白衣动了动,明眸一闪“小真子若不是肤色黑了些,定然似素娥仙子那般好看。”听到他的夸奖,我苦笑两下,转移话题,“我说三爷,既然奴婢负责伺候三爷,您是不是得给我安排下任务啊?至少,也得先领我熟悉下少爷您的屋子不是?”
少廷温雅地一挥袖,很潇洒的引我上楼,口中丝毫没有尊卑之意。“小真子既为我的好友,伺候自然是虚的。没人在时,你和我平起平坐。若二哥的人查起,就替我打扫打扫屋子,收拾收拾书架。”我明了的点点头,刚转过眼神,一扇敞开的门映入眼帘。跨过门槛,屋左侧纵列着几排高大的书架,书架对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古乐器。乐器中间有另一扇门,里头貌似是卧室。南边有个放茶水的小圆桌和几个圆凳。东北角的窗户下,有一张木台与东面墙壁平行。台上放着的,是一把琴。
看到这般光景,我想到了师傅的信,“x家,琴”。夕家不通音律,而三爷房里却有各种乐器。不出意外,颜家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家。可是我找到他们,又该做些什么呢?师傅的字迹被墨痕隐去,二哥又无音讯,我该怎么办才好?
“小真子在忧思些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少廷注意到我眉间不期然的褶皱。“没什么,少廷可会弹琴?”我撇开心底的焦虑,试着探出自己想要的真相。身边的白色身影缓步前移至琴边,跪坐在布垫之上,回头对我一扬眉,“既得此琴,自然是会弹的。小真子若想听,我可以为你奏一曲。”我靠近他,低首观察那把琴,心下一惊。这琴正是半年前街上被我撞掉的那把,从它的线纹来看,的确是把好琴,琴弦也是新换的。我索性拖了张圆凳,坐在少廷对面,这才思索着回应他的话。“少廷弹什么,我听什么,这里你是主人,自然由你做主。”嘻嘻的笑声由对面进入耳中,夹杂着一声“好”。随即一阵古朴高远的琴音响起。
时而绝顶流云动,时而山涧清泉流,音质叮咚作响,每一个音节都不离清远之气。我闭上眼睛细细体会,心上忽觉阵阵舒爽,先前的焦虑苦恼一扫而空。半晌过后,曲声渐低。我睁开眼,看着对面温文尔雅的少廷,感叹到:“听君一曲,恍然如梦。看来三爷是个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之人。纵使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也不及此番情致。即便无法绕梁三日,也能惊天地泣鬼神。”
少廷收起手,轻摇头,“小真子如此夸赞,我实在受之有愧。若说惊泣鬼神,我的琴音是断然比不得二哥的箫声的。若谈情致,也只能算各有千秋。但能听出我琴中意境的,小真子怕是第一个了。”难得见到如此自谦的温玉君子,想起那个给我难堪的二公子,我怎么说,也得鼓励一下眼前的人啊!“三爷不必过谦,二爷的箫我虽未曾听过,但琴声与箫意本就不相上下,二者相得益彰。且不说二位公子技艺如何,单就人品而言,我偏向三爷多些。二爷孤傲,待人冷淡,三爷文雅,待人热情。两相结合,三爷可算小胜。”其实圣医的箫吹的很不错,二公子师承于他,自然不会差到哪去。但我心底就是对这个二公子存在偏见,尽管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平心而论,我还是向着少廷。
一席话似令他充满感动,但转眼他眸子里闪烁的东西又趋于黯淡。“其实二哥心底是待人好的,只是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才会用勘破世情的心态面对旁人。小真子若有机会了解他,定不会此番夸我了。”我轻挑了下蛾眉,不满的说:“他那种人,冷酷无情,我才懒得了解。还是少廷好,比他对我好百倍。”少廷好气的笑笑,“小真子,好歹他也是我所敬重的兄长,纵然不满,也需给我些情面。以后,可别这样说了。现下只有你我二人倒无妨,若给他人听了去,说给二哥,你可是要吃大亏的。”我涎皮地吐吐舌头,满不在乎地看向窗外,却被外面的景致吸引了。红霞满天,碧波连连,小楼重锁,竹林幽远。
“好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古典的景致。”我惊叹道。“既然喜欢,一起到窗边细看如何?”少廷了解地起身,走向离他最近的窗户。我也跟着他,看向窗外。正值傍晚,连天都是罕见的火烧云,加上雅湖如出一辙的倒影,着实令人惊艳。我伸手指向右侧不远处的竹林和小楼,满脸好奇。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听到我的问话时,深沉的表情。“少廷,那儿是哪啊?彩霞笼罩,竹林随风而动,小楼若隐若现,灯笼昏黄,挺清幽的。要是人能在那种地方住上一辈子肯定很惬意。”
“那儿是梧风轩,小真子不记得了吗?中午我们才从那边出来。”声音里带着细微的苦涩。梧枫轩不是二爷的住处吗?不想站在玉华阁竟然可以俯瞰到。想起我刚才说的话,突然明白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才说讨厌他,就看上了他家的院子。哎,这下糟了,少廷肯定不舒服。我不露声色地偷瞄了他几眼,却见他一副愁煞人的模样,瞪着梧枫轩发呆。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轻咳了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三爷,奴婢饿了,咱们找地吃饭好不好?呵呵。”干笑完,就碰上少廷愕然的眼神。他突然假笑地抓住我的胳膊,喃喃的说了句:“小真子,今儿你既然听懂了我的琴,我便视你为知音,正如伯牙子期,你……可愿意?”我愣住了,泰然如他,竟也会失控,莫非真怕失去我这个知音?我轻轻挣脱他的胳膊,点头示意,“能得少廷这般的知音,我自是前世修得的福分。承蒙三爷看得起,小真子幸不辱命,一定当好你的知音。”他听到我的回答,恢复了往常的笑容“既饿了,便随我回北苑用晚膳吧。”
“奴婢遵命。”总算嘘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说话得小心,不能再触动这白衣少年的软肋了。
后来的一个多月,我每天做着三爷名义上的小丫头,实际上的知音好友,乐得其所。现代的我比较宅女,没什么事情的话,基本上不出门。所以平日除了一日三餐,我都呆在自己的小间内睡觉,春眠不觉晓嘛。偶尔遇上少廷弹琴,便起来开窗偷听天籁,或者干脆被他邀请到楼上的书房,谈笑风生。有时候看着古代温润如玉的少廷,心里总免不得惆怅一番,如果他来世也如此生这般令人亲近,我也不必穿越时空来到异世,身负国恨家仇了。不过我的失神常常被他看在眼里,所以也免不得受到询问,到后来就干脆是偷笑。我想他心里一定又冒着什么,我是花痴之类的念头,只是这心态与他二哥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欣然,后者嘲讽。
这几天春雨下了好几场,湖水微涨。我住在玉华阁底层,今一大早推开门窗,即见雅湖圈圈涟漪,就连生根于此的荷花也有微露尖尖角的势头。我搬来小凳,在窗边坐下,忽想起苏轼的定风波,便念了起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想小真子年纪轻轻,竟有人生沉浮,遁世归隐之心。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似饱含经历之苦。若你不介意,可同我讲讲,也好让心里好受些。”温润的声音带着思忖轻轻响起。我转过头,对着站在门外光圈里的少廷傻傻一笑。“三爷倒是清闲,没事就跑来偷听小丫鬟无厘头的感慨。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本无愁,又何必自行增添?”人影徐徐走来,挡住了我的视线,白袖被抬起,放在我肩上“不想便不说,只是,小真子莫把我这个知音给忘了。若有事,就同人说,别暗自心伤才好。”听到这话,心里某根弦啪的一声断了。前世不曾听到的词,不敢去讨要的话,今天竟来的轻而易举。还记得,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暗自哭泣,或者闷闷地做事。邵廷即使明知其因,也不会像三爷这样安慰我。我该感激上天赐给我这片刻的幸福吗?
“是不是久待在这儿太闷了,我们去尘香亭坐坐如何?”不等我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伸开,抓住我的臂膀。我也不挣扎,顺势站起,跟着被春风卷起的白袍出了房门。
尘香亭在浮桥的中段,亭子周围被湖水环绕。如今的季节,荷叶都伸展到亭下石壁上,人立于亭中倍感清雅。等我们到的时候,亭中石桌上已被人摆满糕点和水果。我今天不曾听到少廷吩咐下人此等事。这些日子,玉华阁也无人打扰,无端端地,亭中摆些水果倒是有些蹊跷。依少廷心性,映汐小筑也不会来什么贵客,莫非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思及此,我忍不住好奇,刚一坐下,就向身旁的少廷询问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三爷也不告诉我,倘若需要人手,我不去可怎么好?”少廷笑而不答,只是拿起一粒草莓丢进嘴里,细细咀嚼。过了一会,只见一名身穿绿色锦衣的丫头,带着一队人向这边缓缓而来。除了那丫头,剩下的人均手捧一样东西。我看来了这么多外人,便想站起,以免乱了主仆之分。却不料,少廷扯住我的袖口,死活不肯让我动一下。我只好无奈地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面相。
及至亭中,那丫头似朝少廷福了福,之后朗声说道:“奴婢晚烟见过三爷,这些都是朝中各位大人送给三爷的寿诞之礼。皇上还差公公送来了上好的龙涎香,请三爷验收。”少廷不慌不忙地点头回应:“知道了,你们将这些东西送去北苑,找账房领些赏钱吧。晚烟,交给你办了。”晚烟犹豫了一下,添了句“三爷,其他的礼品倒是没什么。皇上赐的东西,随便放怕是不好吧,还是请主子留下。”少廷也不恼,向我问道:“小真子,你说呢?”我先是被这隆重的架势给吓到了,一听都是朝臣们送的,更是惊讶于少廷的关系网。若说送给二公子,我倒是相信,可为什么朝臣会笼络不谙世事的少廷?加上我没想到今天竟是他的生辰,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脸上顿显窘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凑出一句:“奴婢不知,三爷看着办吧。”一声大笑传来,接着便是少廷打发下人的声音。“那……把龙涎香留下吧,其他的送去北苑。”
“奴婢遵命。”晚烟不卑不亢地再次行礼告退。我这才抬头看向那绿影,身姿窈窕,看来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刚才一直不敢抬头,都不知道她什么样。一只手伸到我眼前晃了几下,“可傻了?”我回过神,冲着少廷瞪了一眼,“三爷生辰也不跟奴婢讲一声,如今却要奴婢来看皇上和朝中重臣给三爷的贺礼,三爷故意给奴婢难堪么?”白衣少年敛去笑容,轻声说:“近两年生辰都是这样,我也不觉得哪里怪。今儿本想同你一块庆生的,也没料到你瞧见这般光景会恼得慌。若你不喜欢,以后他们再送来,我不叫人通报就是了。”
我一惊,马上否认道:“也不是恼他们,是恼三爷瞒着奴婢。对了,连皇上都给你送贺礼,三爷莫非还在朝中官居要职?”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总不能说他们有断袖之癖吧。
这下少廷恢复了喜色,解释道:“不才会弹几首小曲。两年前,皇上入府听到了,连说人间难得一闻,给了我一个御用琴师的封号。其实也没有进过宫,顶着个虚职罢了。”这下我着实被震住了,少廷应该只有16岁吧,两年前才14岁。那么小就被皇上看中,可见他的琴艺有多好了,即使他说的轻淡,事实却不容忽视。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既然他过生日,自己总该送点什么给他吧。“三爷,我给你唱首歌吧,作为生日礼物,怎样?”
“既为知音,何须遵循这些俗套之事?不过,我倒是没听过小真子的歌声,你若真想唱,我为你伴奏可好?”少廷回复我一个魅惑的笑容。我朝四周看看,哪里有琴,不禁回问“三爷的琴既不在这里,去取多麻烦,我清唱也是可以的。”
“一会就来了,你且等等。”我愕然地看着他,他依然摆出一副君莫急的神情,白袍的衣摆被鱼贯入亭的风卷起,咋一看,似羽化登仙。忽然,眼角扫到一个橙色的影子,偏头望去,却是个抱着琴的丫头。她梳着双环髻,身着流苏橙色套裙,肌肤雪白如羊奶,柳烟眉,黑眸深邃,红唇微翘,腮边有两个小酒窝。正当我惊羡这是哪院的丫头时,身边的人已经发了话:“二哥的琴可让我好等啊。”
“弈棋见过三爷,其实……二爷是早就吩咐了,不过……奴婢今儿起晚了,因此,还请三爷不要错怪二爷才是。嗯……二爷还让奴婢代他向三爷贺寿。”此人有一副妩媚的嗓音,我一听,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个丫头,是不是太爱现了,为主子为的莫名其妙。好像笃定了少廷不会怪她,反而作态怕他埋怨二公子。少廷也注意到我的不自在,微微皱眉,接过弈棋手中的琴,便摆手让她下去,顺便叮嘱一句“替我谢谢二哥了。”
“弈棋告退。”眼前的橙影一晃,已远走好几十步,真是迅捷啊,都不知道二爷平日怎么训练的。我看着那影子,喃喃自语:“她该不会喜欢那个冰山男吧?”
“弈棋确实对二哥暗生情愫,二哥也挺欣赏她的。”我这话他也能听到?我轻咳了一声,转回话题“三爷,咱们还是唱歌吧。”少廷听了这话,微笑着将琴放在腿上。“这琴上次被你摔了以后,就总是出问题,已经找二哥修了好几次了。”
“二爷会修琴?”我睁大眼睛,那个人还真是无所不能啊。“二哥掌管颜家所有的琴铺子,这点事自然难不倒他。”少廷又开始念叨起他二哥来。我甩甩头,将那个人从思想中赶出去,扬声喊道“我唱喏,看你能不能跟上我的音节。”接着,一曲潇湘雨脱颖而出。“那场雨,下在心里,这么多年未曾干去,一面之缘的相遇,决定来世今生的宿命,青石板上,远去的马蹄,他日约定在青春中慢慢燃尽,你多情,很无心的一笔,把我葬在等待里,花儿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那叫潇湘的女子在哪里,花儿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那瞬间足够用一生去回忆,花儿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那叫潇湘的女子,太美丽,花儿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那瞬间足够用一生去珍惜……”
刚开始少廷只是微挑琴弦,拨弄几个相似的音。原以为他跟不上,谁知我唱了4句后,他竟然随着我的音调弹了起来,甚至完全相合,不出任何岔子。曲毕,他抬首看向我,问道:“小真子哪里听来的曲子?我是闻所未闻,至于这词,也很是直白地表达出相思之情,一点都不似如今的教坊唱得婉约。”我偷笑了两下,故意逗他:“这曲子是我专门为三爷所作,外人自然是唱不来的。三爷不觉得这曲词写得……很像我们初次见面吗?”这下对面的人耳根泛起了潮红,想来,还没有女子像我这么直白的对他表示倾慕之意吧。
不出所料,他一时无言,我也不急,缓缓解释:“三爷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任何姑娘见到你都会芳心暗动吧。小真子也是个庸人,自然逃不出这俗套。”少廷听后,腮边红痕消退,神情却微显失落。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别人只欣赏他的俊美?我挤出无害的笑容:“三爷,你拿着琴半天,累了吧。不如我们吃点水果点心,反正我的礼物也送到了,三爷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会介意的。”说完,我便从他手上拿过琴,放在旁边的石凳上。他并未挣扎,待脸色稍好后,稍作解释:“其实小真子的曲子我很喜欢,你有很好的声线,若能自弹自唱……相识许久,倒从未见你抚弄琴弦。若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只是不知小真子……”
“其实我会弹的,只是不似三爷这般好。”我无状地一番抢白反而让他眼眸一亮。“那不如你弹一曲给我听听可好?”声音里带着兴奋。我想了想,点点头“嗯,我只会弹些简单的。倘若让我弹出自己方才所唱,却是不能。”说完,拣起石凳上的琴,随意谈了首师傅之前喜爱的琴曲。少廷边听,边点头赞许。过后,他说我可以将自己爱唱的曲子弹出来,并教我相关的技巧,又照那首潇湘雨的曲调,演示一遍给我听,边弹边指点。时值正午,我才将方才所唱尽数弹出,但少了情感和流畅。
“小真子别急,多练练,慢慢就会了。你还喜欢什么曲子,不如唱来我听听,我也好替你写下琴谱,说不定哪日用得着。”少廷热心地想教我弹好琴,全然忘了今日是他自己的寿辰了。我摇头轻叹:“三爷怎么忘了今儿可是你的寿辰,待会老爷夫人肯定会请你过去用膳,哪有时间陪奴婢玩赏琴瑟?”少廷听了这话,先是微皱眉,后来眼神里蒙上一层伤逝。“小真子刚来这里不久,不曾知道府里的情况。父亲早些年就过世了,母亲自那后,情绪就变得不大好,几乎没来看过我。这些年祖父和大哥他们也只是送来礼物,倒不曾陪我用膳。不过,二哥去年回来时,倒是陪我吃过长寿面。”
我惊诧万分,这些日子只知自己逍遥,都没问过颜家的事情,不想少廷身世如此凄苦。“那二爷今年可会来?”看来二公子对自己弟弟还是挺上心的,我对他的厌恶顿时少了几分。“不知,但弈棋来了,不曾说什么。琴也是她送来的,二哥怕是不会来了。他平日里忙得紧,只怕……”少廷苦涩的一笑。“那我陪你吃这顿寿宴好了!对,我煮面你吃吧,当作第二份礼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下午我再唱歌给你听,你教我弹会他们好不好?”我故作轻松地想替他扫除心头的瘴气。
“这……好吧,我愧受了。那我们这就去北苑,晚烟这会该在厨房准备午膳,你去找她帮你如何?”少廷额间的褶皱总算平整了,嘴角又扬起他的招牌笑容。“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给三爷弄吃的。”我朗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