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一直忙到深夜，站的脚脖子都酸了，肩膀和脖子僵硬的像石板，花轻盈打着哈欠一边心疼她的路易十三见了底一边生气的小声骂道：“次次如此，喝死他算了。”
云翎见苏文茂喝的醉醺醺的，迷离着眼睛，嘴里不知道说的什么却还不忘揽着媚儿。媚儿的脸上已经有千百个不愿意，身上的旗袍被揉搓的不成样子，苏文茂紧紧揽着她，她没法子，回头向花轻盈求救，花轻盈双手合十，对着她比口型：“姑奶奶，送走这位爷，重重有赏！”
媚儿翻个白眼，万般无奈的转头继续笑的花枝乱颤。
好不容易随从们左右搀扶着把苏文茂架上了车，花轻盈成功救回媚儿，站在坊子门口挥着扇子高声喊着：“苏老爷，慢走！”
卸了神，看见霍晋松长身倚在门口的柱子上，点了支雪茄慢慢抽着。
“大爷，您什么时候出来的？”
也就十分钟。霍晋松吐着烟走到花轻盈面前，她头上沾了些点心的碎屑，他替她小心的摘了。
“路东呢，怎么不见人。”花轻盈左右看着不见人，以往都是寸步不离的。
“打发回去开车了，等会就来，我等等去街上迎他。”霍晋松今儿个穿了件玄色的长衫，精短的头发，硬朗的侧脸，站在月色里，俊俏非凡。
“那我送送爷可好？”花轻盈柔声问。霍晋松以往有些时候是不带车的，有时在松阁待的晚了，派车来接还需些时间，霍晋松又爱走路，她便陪他走一段。
霍晋松吸口烟吐在夜色里，半响才吱声：“她来。”
云翎见他长长的指骨指着自己，不免有些惊讶。花轻盈也一脸错愕，刚要说话，霍晋松手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看他转身长腿走进夜色里。
花轻盈心里酸酸的，但还是看一眼云翎，小声催促：“还不快跟上！”
云翎不敢怠慢，拖着腿跟上去。
花轻盈看着夜色中的两个人，心里不知为何不是滋味。媚儿手放她肩膀上，花轻盈小声叹了口气转身却看见旁边的顾仕明，吓了她一大跳。
“乖乖！顾署长，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响！”
顾仕明欲哭无泪，扯着苦笑，声音在夜色中透着凄凉：“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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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无话，云翎的脚有些累，索性霍晋松走的不快，她小心的跟着。
对于霍晋松，她总不自在，尤其是刚刚苏文茂面前的那一出，她在他面前多丢脸，她笃定霍晋松看到了她所有恐惧、害怕和不安。
霍晋松的烟抽的慢，云翎的眼睛没处放，就看着烟圈圈想着怎样才能不丢脸。
“住的可习惯？”他突然问她。
“习惯。”这问题云翎回答了好多遍，花轻盈问过她，媚儿也问过她，如今霍晋松也问她。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云翎感觉夜风轻轻扫过她的脸，霍晋松身上的烟草味变的清淡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正面对向她。
云翎来不及，一只脚迈出去又收回来。抬头看他的眼睛正盯着她的腿看，她穿的是媚儿的旗袍，腿边的叉开的极高，见他盯着她腿看，她的脸顿时红起来，不自觉的向后退。
身后是马路牙子，她的脚退到石阶上，高跟鞋细，踩歪了，身子也跟着歪。
“啊——”她惊呼，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手不自觉的张开试着抓住什么，然后手碰见霍晋松的肩膀。他手托住她的腰，用力一带，她身子没摔下去却跌进他的胸膛里。
霍晋松高出她许多，她的脑袋刚好贴在他的肩膀上，淡淡的烟草味儿混着皂香，还有男人独有的味道。他的手揽着她的腰，隔着旗袍的料子都能感觉到他手指上扳指的凉意。
她的脸彻底红到脖子根儿。
霍晋松只觉得她小小的身子脆弱的很，他不敢使劲，就圈在怀里小心的护着，她的头发有意识无意识的扫着他的脖子，呼吸喷在他的喉结上，他喉头一紧，呼吸都有些乱了。
他退了一步离开她，手却还箍在她的腰上，弯了腰手臂使劲，云翎啊的一声惊呼还没结束，霍晋松已经打横将她抱起，她手指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霍晋松将她放在石阶上，手指攥着她的脚腕，他手掌的茧蹭着她的皮肤，云翎有意向后收着腿，喊他：
“大爷……”
“别动。”他将她的腿摆直，云翎看见他坚挺的鼻骨泛着夜色的光。
她的腿上有两块碎玻璃，嵌在小腿上，冒着血珠子。霍晋松小心的将玻璃拿出来，云翎才开始觉得痛，微微皱眉。刚刚那酒瓶子在她身边炸开，她只觉得是酒水溅了一身，她整晚都绷着神经，大气都不敢喘，当然也感觉不到痛。
霍晋松半跪在地上，长衫垂地，他扯下块衫子小心的包在云翎的腿上，她的腿细瘦无比，衫子缠了好几圈。
然后他将她拉起来，对着夜色低低的说：“回头叫瑟瑟上点药，仔细歇着。”
他声音低，静谧的夜却也听的清楚。远处有车缓缓驶来，车灯一下一下的闪着，车子开近了，路东从车上跳下来，开车门：
“爷，来晚了。”
霍晋松应了句，抬腿上车，回头看云翎还站在原地，他伸手：
“不妨事，送你回去。”
云翎伸出手，覆上他厚实的掌心，他的掌心火热，她的手掌冰凉。她上车坐在他身边，霍晋松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他另一只手撑在车窗边，眼睛望着窗外不讲话。云翎感觉那手掌里传来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灼伤，她不敢动，上唇咬着下唇，眼睛瞟到车前的后视镜上，路东正满脸笑意的瞅着他。
她心惊，下意识要抽回手。霍晋松却攥的紧，她的小手指头在他掌心里动，动的他心痒痒，索性又使劲攥着，云翎这下再不敢动，安安静静的任由他。
一来二去，到坊子门口已经是后半夜。车子停下，云翎就着急的松了手跳下车，定了定神又觉得要感谢霍晋松将她送回来，她站定转过身来，正巧霍晋松起身弯腰立在车门边。
她离他咫尺之间，他的脸几乎要碰到她的。云翎的心脏通通通的跳的凶，又要向后退，这回霍晋松任由他退，他突然满脸笑意，眼睛望着她低着的，涨红的小脸。
她习惯在他面前低头，低到他每次只能看见她额角飘着的发，扇叶般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他伸出手，托住她的下巴，让她眼睛仔细将他看清楚。
夜空下，霍晋松的脸带着笑意，明亮的眼，弯起的唇。云翎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他声音缓缓的传来，他唤她的名字：
“翎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