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说的没错,今日天气当真是极好的,阳光温暖而不毒辣,照的人昏昏欲睡。桥头的杨柳也已然全青,温柔拂过湖面。
一上午过得极无趣,陪娘亲去拜少司命,说的无非就是那几句陈年不变的话,实则,我是相信命,而又不大相信神仙的,若神仙可以帮我,那我读书何用,拜少司命就行了,当然这话断不可再娘亲和爹爹面前说,否则他们一定打断我的腿。
把娘亲一行人送回家,便全然轻松很多,约了哥哥去桥头喝酒,娘亲去年在梨树下封的梨花酿被我偷偷启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偷偷兑了水又埋了回去,这也断然不可被爹爹知道,否则他又要开始“棒打不肖子”的戏码了
“怎么一个人来桥头喝闷酒”哥哥悄悄坐过我身边,夺过我手中的酒壶,然后如少年般冲我眨了眨眼,低头一问,不禁莞尔,但又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梨花酿?你这厮倒也越发不懂规矩了,你娘亲告诉父亲后看不打烂你的屁股。”“现在这酒在哥哥手中,想来哥哥也是有份的。”他愣了一愣,当胸轻轻给了我一拳“越发牙尖嘴利。。。。。”
“两位公子”听到这声音我不禁心头一紧,而对面哥哥的脸色也狠狠地阴了下去,仿佛附上了一层寒冰。昆伶身着蓝色素袍,恭恭敬敬的站在我们背后,唤了我们一声。“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哥哥没等我发话,就换上了一副戏谑姿态,引得人不舒服,“莫不是。。。。。。又来纠缠我家小弟?想必那日是和姑娘说清楚的,舍弟并无意,还望姑娘自重”哥哥这一段话极其巧妙,他的话引起别人注意而又并未明说其中缘故,果不其然,开始有不明真相的路人窃窃私语,对昆伶指指点点。而昆伶仍保持着谦恭的姿态,头埋得很低,碎发遮住了眼。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再道了个万福,便离开了。
“哥哥,你。。。。。。”我气极不过,想找他理论,但他不由分说,连腰扛起了我,扔上了马车。这是他从小到大觉得理亏的表现,他可能现在不敢直视我,更不敢接受我的质问。
一路郁结难解,自然无话,去了趟作坊,吩咐了些事情,然后去监察了将军家首饰进度,哥哥也献得一手好殷勤,前门后门巴巴忙着,偷了父亲藏起来的雪顶含翠烹了,又去买了各式我最爱的糕点,有吩咐小厮回去后让厨房煮红豆送与我房中。当真是全部都做到我心坎上了,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或者说找不到台阶下。
我在作坊当真忙到很晚,爹爹让人来穿了三次晚膳
“少爷全当可怜小的吧”小厮站在一旁,面露难色,就快要哭出来“老爷觉得让惑之小姐等了这么久,太过失礼,一定会拿小的撒气,又是免不了一顿好打”
当时我手上一跟金丝,正盘在行头上“哎呀,告诉老爷。。。。。。。。。等等,你说谁来了?”“惑之小姐啊,她可等少爷许久了”
我心中一凛,手就歪了,一个差不多盘好的结就此报废。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哥哥,他的神情倒是很精彩,没有了以前谦谦公子的神色,全然一个顽皮的公子哥,眼神仿佛再说“刚才横了这么久,现在不还是要大爷我罩着你吗”
掩饰不住的得意
在下不才,爹爹送诨号“混世魔王”,用他的话说就是“往前三代往后三代林家都不会有你这么浑的公子哥。”没想到这话一语成谶,因为出现了一个比我还浑的
大家闺秀
虽说人家性子烈吧,但人家长得好,而且管家更是一把好手,只是声名在外,没有哪家敢提亲,这几乎让她的娘亲气的吐血。
“我倒是觉得她挺好的,在婆家不会受欺负”有一年哥哥对我这么说,那是哥哥还没发生意外,还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模样。而那时的林惑之,也是和哥哥又婚约在身的,那林惑之和哥哥同岁,两人站在一起想来也是一对郎才女貌,倒也配的很,我家几乎都到了下聘的阶段了哥哥偏偏出了事情,他推掉了这门婚事。
记得那时一个寒冬,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格外灿烂,如泣血一般映于白雪之上,当真浓艳无比,单薄的哥哥只穿了一件玄色的衫子,头发如墨一般泼洒,挡住了大半的脸。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中没有任何情感,只剩下了安详和。。。。。。悲悯。
那年父亲似乎发了格外大的火,摔了一整套白玉杯和好几对白玉镯子,都是为哥哥的婚礼准备的。连我那当时尚在世的祖母都惊动了“泣儿还小,又失了母亲,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你这个当爹的是要逼死儿子吗”祖母苍老的声音隐隐透过墙壁透了过来。记得当时的我想要出去看看怎么了,想要给哥哥送一件大氅,但是被母亲缚住“箬儿,你父亲正在气头上,你断不可出去啊。”我记得那天我和母亲吵的格外凶,甚至那么小的我在挣脱母亲时磕坏了胸前的羊脂玉环。
我光着脚,披着流光锦的袍子,跑到梅树下“哥哥可冷,去屋里暖暖吧,爹爹他才。。。。。”没等我说完,父亲便走了出来,脱下狐皮大氅把我裹起来,又把我抱在肩头。皱了皱眉“穿的这样少,你娘怎放你出来。”他又斜眼看了一眼哥哥,冷哼一声“你也回去吧”便抱着我去里屋取暖。我趴在爹爹肩头,看见哥哥,斜倚在梅下,花瓣落于玄衫上,当真极美,
当真极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