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祭须陀逢李密 战回洛取仓城 (2)
却又将官只要分例,不问他人材精勇,武艺高强,替换时任他雇倩一人,看一看罢了。况不拘他在营,任他在外做生意,名说一营有兵一万,不上三千,都又老幼不堪战阵的,不足介意。一个酣极,拍手大笑道:”只好把来做砍葱切菜罢了。”叔方忙叫噤声,不期主家在外听得,道:”这乾人有些尴尬,四样人都在一房,生意微薄,又每日有酒食吃,却又议论兵马起来,这断是不良之人。”暗通知了公人,来端访他。此时叔方也怕惹事,分头起身。不料一个卖药的,早已被公人拿住。搜他药箱中,一个小册,上开某处到某处,路有多远;某关某隘,有无兵把守;某营某库,有兵马器械多少。公人见了大惊,忙拿进留守元文都府中。元文都道:”这不消说是奸细了,但不知是那一个贼人,敢如此大胆,将来亲行勘问。”知是翟让差人,即忙将来斩首号令。
隋主此时在江都,写本达知江都,又据着他这册儿,查问各关隘如何纵放军士逃亡,不行把守,营兵原何隐占多人,不老实做一番事。沿途关津,兵少的添兵,缺将官的、老颓的,尽行换补。营中差官考掠,各库兵器硝黄,尽行查点、买造,筑城濬池。这一行细作,却倒作成东都添了备预。却也只是防守,也不敢出兵来征讨翟让。
翟让这厢,却是裴叔方逃回,道:”东都虚实虽已探得,却被拿了一个细作,闻已斩首,我等急急逃回。”翟让道:”这等事已露了,如何是好?”忙请各寨计议,不若且回瓦岗。李玄邃道:”不可,我今回兵,是怕他知觉发兵攻我。不知东都知我们窥伺他,正在防守,缘何敢轻易出兵。江都路远发兵,已是月余,若回瓦岗,是引他捣我巢穴了。兵法先发制人,後发制於人。如今不若乘他守兵不敢出,援兵未曾来,先轻兵夺了他洛口仓,不惟绝东都之饷,我又得此资蓄赈穷济乏,饥民穷盗,不招自来,怕不百万之众,一时而聚。然後将军从归附之中,拔那有谋的为谋臣,有勇的为武将,规取两都,号令天下。岂可株守一寨,失霸王之计?”翟让道:”洛口去东都百里有余,纵使夺得,他必来争,恐其难守。”玄邃道:”报至东都,已是一日。比及兵来,已及半旬。我兵备预,早已完了,何惧之有?但今日袭取仓城,兵多行缓,则事易昭彰。兵少行速,机密不露。必须一才乾勇猛弟兄任此事,统兵先行,我等大兵继进为妙。”这是:
曹操灭袁,淮阴破楚。
取威定伯,在此一举。
言之未毕,只见叔宝道:”小弟不才,荷蒙收彔,未建寸草之功,今日愿以本部成此勋业。”翟、李二人大喜,道:”叔宝肯行,大事定矣。”本日,叔宝带领程知节、罗士信为前军,李密带王伯当贾润甫为中军,翟让带单雄信、徐世积为後军,以次而发。
叔宝对程、罗二人道:”凡轻兵掩袭,逢城勿攻,舍远走近,避大路就小径,使人不觉才妙。如今当过阳城,切不可惊扰他百姓。然後抄方山小路,出到罗口,便是兴洛仓了。乘机掩袭,可以有功。”三人议定,人衔枚,马摘铃,悄悄过了阳城。将次方山,叔宝吩咐不可搅扰民家,只在林树中埋锅造饭,不令人见火烟。取路而行。到山险之处,叔宝自下马以息马力。又悄悄过了方山,正是:
机密如鬼神,行捷如风雨。
一战着奇功,何事悲破斧。
过得山,叔宝不分晴雨昏昼,直取仓城。这城中粮米虽多,兵马却少,仓中几个老仓官,有百余仓夫斗级,不过管得些出入打抬。城上有个武官军丁,不过敲梆巡逻,晓得甚麽战,甚麽守?秦叔宝兵到,放了三个炮,振得仓屋都动,没处逃躲。初时叔宝吩咐制造软梯攻具,却全用不着。城门不消砍,大开任他进来。叔宝进了衙门,着人去寻出仓官,训谕他,不行杀害,仍用他管理看守。止将收支册送览,不许乘机乾没。程知节领一半人马,城上守御。罗士信领一半人马,城外巡哨,以防隋兵。仍差人飞报李密,着他趱行前来策应。只可笑是隋主:
筑愁高与城同积,敛怨犹如粟米多。
谁料一朝资盗贼,黎民掩泣恨烦苛。
不两日,李密、翟让自大路陆续都到,都在城外紮了营。传令饥荒百姓,许他至仓关领粮米。只见四方百姓都来归附,连士大夫在隋朝做官不得意的朝散大夫时德睿,宿城令祖君彦,都来相从。李密都随才拔用。
此时东都早已知道,越王侗传令旨:差下一个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崱,着募兵三万五千,前往征讨。两人开府募兵,不旬日募兵已足。都是何等人物:一辈是贪财的街坊游手游食汉子,贪图得几两安家行粮器械银两,且快活一时;一辈是贪功的勋贵权要人家,谋充首领职没有功,冒功没功时,自有一乾士卒刀头,杀他不着,都来应募。又道是:
千金买马鞍,百金装刀头。
且是装扮得整齐,衣服是云霞一般新彩,兵剑似霜雪一般晃亮,金鼓雷霆般喧阗。择日出师,又差人知会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叫他自汜水关来,前後夹攻,同会仓城南首。不料密早已料定,道:”东都延挨许久出兵,毕竟约定裴仁基并进,我如今也分兵应他。”分时德睿、祖君彦守了城,翟让的兄翟弘与他儿子翟摩侯,领一支人马,单雄信、王伯当、贾润甫各领一支,共四支人马,在横岭下埋伏,阻遏裴仁基。自己与翟让、秦叔宝、徐世积、程知节、罗士信共六支人马,在石子河东首列阵。
到得石子河东首,只见刘仁恭也不待军士饭完,起鼓逼他渡洛水,在石子河西首排阵了。这三万五千排开有十余里,虽是衣甲鲜明,刀枪齐整,不知肚中已枵了。渡水列阵,人已不奈烦了。喜得见李密兵少,尽力来冲,那当他六支精兵,六路杀来,把隋兵截做六断厮杀。翟让撞了房崱中军,杀伤相当。这五支砍杀,就是入无人之境。这番连房崱也支撑不住。刘仁恭慌得脱了战袍,赴过洛水。部下兵军三万五千,被杀万余,水中溺死万余,逃得命的不过万余。这些衣甲器械,都已归了李密。
锦袍金甲出春明,指顾燕山可勒铭。
谁料横屍平洛水,一城髽妇泣残更。
裴仁基闻得东都兵败,顿兵不进。李密声名,自此越振。翟让与众计议,推尊李密做魏公,设坛即位,称元年大赦。行文称元帅府。拜翟让上柱国司徒东郡公、王伯当左翊卫大将军、单雄信右翊卫大将军、秦叔宝左武侯大将军、徐世积右武侯大将军、程知节侯卫将军、罗士信骠骑将军、房彦藻元帅府左长史、邴元真右长史、贾润甫左司马、时德睿右司马、祖君彦记室。其余各授官爵。
一时来称贺愿受官爵各盗:东海孟让、郝孝德、王德仁、长平李士才、济阳房献伯、上谷王君廓、淮阳魏六儿、李德谦、谯郡张迁、黑社、白社、魏郡李文相、济北张青特、上洛周比洮。
一时郡县:
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各郡县都各归降李密。一时隋官:巩县令柴孝和,监察御史郑琐,都降李密。孟让还为李密领兵,直杀入东都外郭。东都只是婴城固守。止得裴仁基在河南,也独树不成林了。正是:
一成欲兴夏,三户可亡秦。
总评:
叔宝之葬须陀,感恩图报的须如此。翟让、李密两人,见识器量不同,故其後成就亦不同,此处已见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