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
两人一照面,皆是一愣,不由齐声道:“你是谁?”
荔枝在井底已经听到那声叫唤了,苏墨香的声音非常有特点,因此她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小姐来救自己了,连忙高声回应:“小姐,小姐我在下面!”
苏墨香原本也没料到自己刚叫人把井上的封石搬开,就与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容相对上,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不过她素来沉稳有度,就算是被吓得不轻,也不轻易表现在脸上,只是马上反应过来,刚要把这张脸推开,就听到了井下荔枝的声音。她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立马叫人过来先将井口的褚云鹤救了起来,这才亲自去拉荔枝。
荔枝终于又回到了蓝天下的土地,只觉得脚下踩着的地面才是真正的地面,忍不住眯起眼睛仰头狠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苏墨香在一旁替她拍打身上的泥土,一面关切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荔枝摇摇头,“只是摔下去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的。”说着她看向旁边独自站在不远处的褚云鹤对苏墨香道:“这个人说他叫褚云鹤,似乎与长信公主有关。他被皇帝囚禁在井下的密室里已经快二十年了,我觉得这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苏墨香皱着眉头看她。
荔枝道:“我虽然并不了解你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你肯定与皇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你没有公开与皇帝之间的关系,那么我姑且认为你与皇帝有仇。而这个褚云鹤被皇帝关了快二十年,自然也是与皇帝有仇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相信褚云鹤在你手中定能有用!”
苏墨香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表情上面荔枝已经知道自己说的对方已经听进去了。她这才想起一件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墨香道:“你和你朋友进了这公主府后,我的人也潜进了这里。当时有人似乎要灭那老嬷嬷的口,不想你和你朋友离那老嬷嬷太近,我的人怕你们有失,就将你们丢了出去。谁料到你们被救出去了,竟然又自己跑回去。还好你那朋友跑来跟我说了,我这才派人进来找。找了一夜才看到这里有口井,这封井石看起来是最近被人搬过的,我猜你可能是被人推进了井里,这才叫人把石头挪开。”
荔枝听完点点头,“我当时站在这井沿边,确实感觉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她眉头一皱,“可是这个人是谁呢?他想要我死的话,直接偷袭我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我推进井里呢?”
“说得不错,我也觉得奇怪。”苏墨香答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荔枝与苏墨香同时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一旁的褚云鹤。他看着两人缓缓道:“这是有人想让你们发现我所设下的局,同时也想考较一下你们的能力。”
荔枝与苏墨香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情。
褚云鹤看两人一脸不信的样子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这个人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图,不过现在看来至少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应该感到庆幸。”
苏墨香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褚云鹤,沉吟片刻后道:“你说你叫褚云鹤?”
褚云鹤没有理她,转头看向四周的荒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荔枝却感觉此时的褚云鹤看起来非常危险。因此,当苏墨香皱眉想要说话的时候,荔枝适时拉了她一把,然后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荔枝走上前去对褚云鹤道:“这是我家小姐,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知道一些长信公主的事情么?她可以告诉你一些。”褚云鹤转过头来先看了一眼苏墨香,又表情古怪的看向荔枝,“你叫她小姐?”
荔枝反应过来,失笑道:“我家小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适合抛头露面。她穿了男装,你没认出来也实属正常。”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之后,褚云鹤与苏墨香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荔枝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只得莫名其妙的闭上了嘴,看向四周。
苏墨香这次来并没有带多少人,毕竟这样大张旗鼓的带着人进公主府也实在不妥,再加上夫人那边似乎对她看得愈发紧了,她只好带了几个暗卫,白芷却没有跟着过来。荔枝发现这一点后有些奇怪问道:“小姐,怎么白芷姐姐没有跟过来啊。”
苏墨香道:“夫人这几天一直在等着挑我的错处,白芷留在院中比较方便。”
荔枝点了点头,看大家已经又把那块青石搬回了井口,不由舒了口气。褚云鹤道:“这地方非常不安全,我们先离开再说。”
荔枝点了点头,只不过在走之前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褚云鹤。这个人之前在牢笼中听到长信公主已死时情绪那般激动,为何现在出来了他倒显得格外平静。而事实上,褚云鹤内心绝对不像他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只是事情已经过了快二十年,第一次从皇帝口中得知长信已死的消息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看到公主府荒芜一片,他早就已经认命,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可以查清楚长信的死因,为她报仇!
一行人沿着旧墙翻出去,又绕进一条荒芜的小巷。
大家的速度看起来都很快,打头的暗卫却忽然猛的停住脚步,反身就扑到了苏墨香身前。大声道:“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梭箭矢流星一般向众人砸了过来,瞬间就放倒了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暗卫。慌乱间,荔枝只觉得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自己的腰,一根箭矢贴着她的额角飞掠而过,发出刺耳的尖啸。
空中弥漫着那种冰冷的死亡味道,对方的远程攻击非常猛烈,每一次射击都是齐射。这种射击方式非常容易丢命,命中的概率也极其之高,这里又是窄巷,暗卫们根本施展不开,很快就牺牲在了这里。反倒是荔枝一直被苏墨香拉着,好几次险象环生都差点丢了性命。当然,褚云鹤是他们中看起来最游刃有余的了。他拨掉眼前几支箭,大声道:“快退!”
三人于是又朝来时的路退了回去。
京城的小巷四通八达,这么一退也有些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面似乎没有听到追兵的声音,三人这才停了下来。
荔枝刚想说点什么,这么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直直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啊,小姐你流血了……”
苏墨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床头一个脑袋软软搭在自己手边,是荔枝。她迷惘了片刻,这才想起之前的遭遇——她中箭了,还是在前胸!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过这么一用力,前胸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她脸色苍白,忍不住痛哼出声。
“别急着起来,你伤得很重。”一个声音在一旁幽幽说道。她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褚云鹤坐在屋子的角落,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苏墨香保持着沉默,褚云鹤嘲讽笑道:“什么大家闺秀,这丫头居然男女不分,真是笑死老子了。”
这句话显然让苏墨香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她一脸戒备的看着褚云鹤,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褚云鹤从阴影中走出来,“你不是听不懂,你是不敢承认。可是现在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反正这丫头也已经知道了。”顺着褚云鹤的目光,苏墨香对上了荔枝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
荔枝已经醒来多时。
荔枝静静的看着她,或者现在应该改为他。
没错,苏墨香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而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这件事情你可能需要解释一下。”过了一会儿,荔枝才轻轻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姐居然在一瞬间变成了少爷。这件事情给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要不是苏墨香前胸中了箭,她掀开他的衣服替他包扎,她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真相。这种被人欺骗的感觉非常糟糕。
苏墨香一直低垂着头保持沉默,他此刻脸色苍白,目光黯淡,看起来竟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荔枝硬起心肠,“你若是不说,我们的合作可能就要化为泡影了。”
苏墨香又沉默片刻后低叹一声,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道:“这并不是有意瞒着你,而是我也有我的苦衷。”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朗动听,荔枝忍不住愣了一下。
然而,褚云鹤却冷笑道:“就算有什么苦衷,堂堂七尺昂藏男儿,怎能躲在后宅与一群小姐闺秀们争宠!”
苏墨香闭眼仰头,轻轻叹了口气,神色说不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