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到一小小村堡间,一声号炮,吕武一军挡住去路。吕武左执铁枪,右持钢圈,厉声叫道:“来将休得前进!俺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了!”欧阳春横着宝刀迎敌,只听吕武后队连珠炮响,八臂哪吒拨马便走,却树林中乱箭如飞蝗的射来。任传桂忙道:“我军且休前进,此中必有诈谋!”说未了,右边鼓角齐鸣,一队火把拥着苗达冲将来;左边鼓角齐鸣,一队火把拥着陈金冲将来。展昭笑道:“好计!左右不过拦我追兵,黑夜里何必与他斗智,徒损人马。不如扎住,他断不能久持。”众皆称是。
相持片刻,后面忽然尘沙大起。玉堂道:“难道还有伏兵?”及至临近,却是石培林被追急了,迷了道路,从旁处又兜将转来。任传桂笑道:“今日敝军失期,待我立个微功自赎。”拍过马来,截住石培林,不消数合,一枪刺死。其时吕武人马三路都已退尽,到村内看时,树木都被砍断,还掘了无数陷坑。月黑风饕,竟不能向前再赶。四侠义道:“彼中不可谓无人,我们重在解围,不如就此回城报捷,并去那三路接应罢。”
原来吕武前来劫寨,任传桂已是移营前进,彼此岔道,竟扑个空。吕武便知有诈,飞骑回来,正遇军师退走。明公与他定了秘计,即以劫寨之兵作为设伏断后之兵,“闲中布子忙中用”,虽烧了两营,伤了三将,却尚不至大败。任传桂拿住洪、石队中降卒,方知备细,与诸侠义叹息不已。
收队回来,镇边营内,残火犹明。所有逃不去的贼兵,杀的杀,降的降。丁兆兰、白雄也算大概安插。天已微明,展、欧、丁、白五人忙领了原来人马,要去接应那三路。任传桂、白雄也就在大安镇安营,听候巡按号令。众侠义回到半途,早有探马来报:三路兵马均已还城。
原来卢方、徐庆到西门时,中庐提辖舒俊已到。被卢、徐夹攻截杀一阵,侯飞豹夺路走了。卢方、徐庆乘势兜到北门,韩、艾已破了敌寨。狄熊弃军来投侯飞豹,正遇卢方在前迎住。狄熊不能抵御,下马求降,卢方将他捆缚交徐庆押回城去,却与韩、艾要去接应东门。候飞虎因见大营火起,心内慌张,早已率队宵遁。途中遇着随州人马,混战一阵,飞的由小道南驰,自然与飞豹会合军师退去。蒋、柳据了空营,收些弃下的米粮器械,轻骑来会北军,恰好相遇,遂同叩北门回去。巡按正在南门楼上,望见大安镇一片火光,情知我军得利。接着丁兆兰先遣人回城报捷,众英雄十分喜悦。比及展、欧、丁、白回城,巡按叫大开城门,在城上摆齐队伍,同府县都监接进城去。文武公议解了城防。
其时天已大明,日光射着残雪,格外明朗。树头风声已住,天气回和,巡按便传令三路人马,会合峡州、南漳,都由大安镇进扎邓城。提辖叶树勋失约不到,记过罚俸。一面令府县带着差役丁壮,会同护总管抚恤四乡,收捕余贼,并查叛产入官。狄熊审了供词,囚在县牢。
到晚间任传桂等报知魏明公并百丈山盗匪已经退过襄河,襄河北岸却有贼兵把守。现在五路人马从大安镇进扎潼口驿,距贼营相隔二十里,结了五个大营。并将四门收降人众,夺获军粮器械,开了清册呈送。
次日,巡按恐五路将领入城参谒,前敌疏防,同了展、白、二丁亲到各营巡察慰劳。任传桂同了随州防御唐斌、南漳防御白雄、峡州提辖虞振、中庐提辖舒俊、邓城提辖叶树勋,五路共七千人马,分班参谒。巡按说:“军中须有统帅,任都监官位既尊,武略亦好,可统五路人马,”即在军中下了堂札。
任传桂谢过巡按,与丁氏弟兄叙起家世,乃是丁总管部下一员骁将,极为总管赏拔。在陕西立了战功,由郢州防御推升峡州。出境捕盗,所以来得迅速。并且熟于襄樊形势,谈兵亦井井有条。白雄叙起,亦是范仲禹内弟,与众侠义都甚浃洽。
巡按布置已妥,傍晚回城。公孙策已叙出奏稿,将襄王先发,近始解围,并总管阵亡,及宜城失守情形飞奏。并声明“兵力尚单,拟迅即召募进攻”等语。一面计点襄阳兵马,除去伤亡老弱,加上新练渔猎户,约及五千。与五路合计,止万余人。襄王各庄所招人马,已将两万,连百丈、西梁、马窟,几及五万精兵,新虏的丁壮,尚不在内。其谋逆已非一年,所部皆亡命百练之徒,非营泛额兵可比。当即分扎府州各属,再抽调一万五千人马,刻日会齐。
蒋平回巡按道:“襄王水军不少,城中水师疲弱已极,单靠渔户,人数无多,不能得力,就近招募,也是有名无实,将如之何?”丁兆兰道:“不如到陷空岛茉花村招些渔户,倒觉事半功倍。”巡按称是,便令卢、丁赶着,专信去调。
蒋平就岛中挑出五个头目,叫何寿、江永、常淮、宗汉、晁海、丁氏弟兄,就村中挑出四个头目,是吴炳、吴、倪甲、倪庚,令各选渔户五百人来襄听用。
过了几日,府县下乡回来诉说,村落被贼兵蹂躏不堪,丁壮大半虏去,王府各庄大半逃散。收得米粮不少,因设立粥厂赈抚,人情略定。
雷英已参了巡按旗牌,下乡收拾,搬进城来,接他父亲出署。巡按念其报信之功,赏银百两,安家城中。暂且按兵,却令任传桂不时探敌人消息。
那魏明公、吕武那夜败退之后,在襄河北岸小歇,会合二侯败残兵将。明公且惭且愤,想设法振振兵威,便对诸将道:“大王不用吾言,麇聚宜城,势成孤注。为今之计,宜密令杨烈弃了山寨,去袭南漳,以报劫寨之耻。我与吕将军去攻郢州,二侯将军借了水师战舰去破潜江,如此首尾钩连,声势较大,襄阳如在笼中矣。”众皆奋跃。
魏吕带了陈、苗、盖、索四将,潜到郢州。郢州地势本是平坦,知州更不知兵,虽以钟雄在近为辞搪塞,巡按不发援兵,却是毫不设备。襄王到了宜城,他仍似承平无事一般。吕武渡过了河,先遣心腹混入城中。三鼓时分,引兵至城下,知州才着忙,请都监议事。都监赶至教场传兵,城内已是火起,登时大乱。吕武抢入城中,知州逃不出去,为乱兵所杀,都监亦巷战而亡。明公密密的搜些珍宝,预备到宜城献功,然后假仁假义,叫吕武出榜安民。
接着二侯报知破了潜江,杨烈也报南漳自白雄去后,城内空虚,已经袭据县城,并分兵四出扰害。明公大喜,派陈苗去守潜江,留下索利与盖腾,助守郢州,自己同二侯回到宜城,将劫寨之过卸与狄熊、屠功诸将,却将分占三县之功,铺张扬厉,禀知襄王。
襄王虽失了两将,却得了三城,明公又进许多珍奇玩物,便大喜起来,连赞军师计略,摆宴庆功。恰好探听元翠绡的亲信也找到宜城,回明小姐并未回籍。冯威在坐,便说:“颜敏处有一女子,能飞剑杀人,可见女中亦有豪侠,不知是谁,须要防备。”王府护卫有在围城中逃出者,便道:“那夜来府放火的一女子,约莫便是元小姐身段。当时想不起来,但觉有些面善,据冯头领说来莫就是他?”襄王怒极,兀是不信,便道:“这丫头在府两年,软弱的很。元家世代文官,那里传来的剑法?或者另是一人,将来访闻确实,如果是他,孤到金陵必将他祖坟掘了,以泄此愤!”恰好尤冲也预庆宴,便道:“管他是圆的方的,微臣有两个妻子,是同胞姊妹,武艺不在微臣之下。彼军如有女子临阵,包管替王爷拿到,便知真假。”一路混话,才把襄王的气平了,便对明公道:“北岸已如军师所议,褚、周、皮三将回来,就派褚、皮去了。三将尚招有许多勇士,军马作何分派?”明公叫新来勇士去教场比较,以定优劣,又派周霸、牛超去守南岸,并拨水军分布襄河。
于是襄阳一日数惊,都说明公要起兵重来,兼之郢州、南漳、潜江纷纷报至,巡按与金辉、公孙策议定,须待兵力充足,一鼓歼除,暂且听他猖獗。玉堂之意,便要就五路之军,先去破他北岸。巡按不从,玉堂甚是郁郁,若非铜网土牢磨难,几乎要匹马单剑去拚起来了。这日闷坐无卿,忽然想起王府花园未焚,邀着众英雄同去看看地牢,并带着雷英、元全引路,雨墨也要随去。元全进了园,钥匙已失用,锤锤开了铁门。众英雄秉烛而入,果是惨暗异常,加以兼旬无人管扫,便比玉堂在牢时阴冷幽凄。
卢方出来说:“五弟大难不死,我真感激元小姐一辈子,如何才能报答!”徐庆笑道:“要是我穿山鼠,或者穿个窟窿出来,锦毛鼠可没了法子了!”雷英便说:“我在府多年,从未到过这个地方,直到五爷出来,方知底里。从前报了谎信,真是孟浪。”因问元全道:“你们走后,王爷四面查到,也无形迹,究竟五爷怎么同你老出来,又盗去盟书的?我至今还不明白呢。”雨墨嚷道:“你还做细作呢,全不知道!我告诉你罢。”便将小姐盗书之事,指手画脚,说与他听。雷英吐舌称异,引得众人看着雨墨发笑。
玉堂指着梅林道:“离此不过一月余,看梅花开得如此茂盛,虽是园林无主,觉得衰飒萧疏,然以梅花的高品,种在叛逆园中,殊为失所!此番还了他清白面目,也就如我出了土牢一般。”众人感叹一番。
玉堂早于来时携了壶,就在一个暖阁上摆下,大家围炉而饮。元、雷、雨墨也分些酒菜。就那直宿屋内畅谈,直饮到月上花梢方散。
匆匆过了新年,恰好旨意已到,总管调的是陕西永兴路的总管秦镇圻,展昭、白玉堂升了壮武将军,卢方、徐庆、欧阳春、丁兆兰、兆蕙都赏了四品护卫,蒋平亦改为实授,沙龙、柳青、艾虎都得了六品校尉,余皆依议。
巡按查点陆军二万,都已操练精熟,应用器具也都赶办齐全,恰好秦总管也兼程到任,商定留兵五千守城,遂与众英雄商议出征。龙、姚、焦、孟均派做亲军队长,前营展昭同都监任传桂,左营欧阳春同都监皇甫襄,右营韩彰同都监赫连弼,后营沙龙同都监廖充,卢方、徐庆、白玉堂、柳青、艾虎与参谋公孙策,同护中营。随征的防御六员:邹维、齐公亮、梁翼、郭颜、白雄、唐斌;提辖十二员:舒俊、叶树勋、卫森、滕煜、薛承泰、曹秉钧、谭绍吉、葛衍芬、霍云、杜翰、虞振、罗镛;丁氏弟兄因熟悉水性,同蒋平在水军调度。沙龙去约过钟雄、智化,二人推托不来,却是陈起望的陆鲁郎舅带了眷属并渔户前来,与村岛的九个头目先后到襄。丁、蒋将陆鲁参作偏将,史云、何寿等参作队长,将三千水军数百战舰练得整齐灵变,择了正月下旬吉日,祭旗出征,浩浩荡荡,杀奔襄河而来。要知胜负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