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先一清醒就要见向晚,这不能不让人万分惊讶,包括沈民浩在内,所有人都开始觉得这其间大有蹊跷。
“老头子,你找向晚做什么?”周秀英忍不住问。
沈志先没搭理她,还是盯着儿子沈民浩,“去啊,把她叫来,我想跟她说说话。”
沈民浩点头答应,起身回到值班室。向晚已经退了烧,输了几瓶液以后,情况大有好转,早都睡着了。沈民浩不得不推醒了她。
“向晚,爸醒了,要见你,辛苦你走一趟吧。”
向晚迷迷糊糊醒来,听说沈志先要见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连忙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不能先跟我说说吗?”沈民浩不解地问。
向晚梳理自己的头发,轻轻说,“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给你说,还是看看爸的意思吧。”
“搞什么,鬼鬼祟祟的?”沈民浩嘟囔着。
向晚不管他,径自开门出去。沈民浩只好跟在后面来到神经内科。
沈志先见向晚进来,便向沈民浩说,“民浩,带你妈和你姐去你那儿休息一下吧,我单独跟向晚谈谈。”
周秀英恶狠狠地瞪着向晚,沈氏姐妹也没好脸色。沈民浩见状只好连拉再劝,把那母女三人带到自己的科室。病房里终于静下来了,向晚过来坐在床边,轻轻说,“爸,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沈志先叹了口气,“向晚啊,我这么大岁数了,真没想到还会遇上认祖归宗的事。也不怕你笑话,就给你讲讲我年轻时的事情吧。三十八年前,我随村里的队伍去大西山乡出民工,就住在杨树村老赵家,那是个回族家庭,有个女儿就叫赵玉华。在她家呆了不到一个月,我和赵玉华就好上了。她跟她爹说,要跟我回东山乡过日子。可是,她爹民族观念特别重,死活也不肯让女儿嫁给我这个汉族小子。那个时代,不像现在这么自由,赵玉华反抗了许久,最终也没拗过族里的规矩,到底答应嫁给别人。没办法,我一个人回了老家,跟赵家也就断了联系。第二年,就跟你妈结了婚。这些年,我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心里,没法说呀,给谁说去?可是,我不知道赵玉华竟然给我生了孩子。这到底是真是假我要亲眼看看。还有,你说赵玉华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吗?”
向晚听得红了眼圈,轻声说,“是的,我听关大哥说,他母亲不到五十岁就因为绝症去世了。他们族里的人都把他当外人,冷淡他,因为大家都说他不是关家的亲儿子,有着汉族血统。我想,这个假不了吧,年龄也相当,看来,他真是您的亲儿子。”
沈志先把眼睛闭上,表情很痛苦。他该是在追忆年轻时的情事并为初恋过早离世而悲伤吧?向晚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等着他继续。但是沈志先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睁开眼睛,对向晚说,“你回去吧,明天叫他来,行吗?”
向晚点头答应,起身回到沈民浩这边来。周秀英和沈氏姐妹哪里睡得着,一直在揣测沈志先叫向晚干什么,问沈民浩,也是一无所得。此时见向晚回来,便一窝蜂似的涌将上来,纷纷追问缘由。
“大家以后会知道的,只是爸现在不想说。过一阵,爸会亲自跟大伙解释的。民浩,”她转向沈民浩,“爸已经没事了,你安排谁去值夜班,其它人都休息了吧,不然这么熬下去,非熬坏身体不可的。”
半夜三更,也不好吵嚷,周秀英气哼哼地看了向晚一眼,起身就走,两个女儿也跟了去。沈民浩见只剩下夫妻二人,连忙问,“向晚,你到底跟爸说了什么?爸又为什么要找你?”
向晚看了看他,“如果你能保守秘密,我可以告诉你。”
“我能,我保证不向妈她们透露。”沈民浩举手发誓。
向晚脱鞋躺在床上,长吁一口气,“给咱家做木工那位关师傅可能是爸的亲骨肉。”
沈民浩差点跌坐在地上,惊得一把抓住向晚的肩膀,“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向晚就把关师傅的情况大体说了一遍,“看爸的样子,这事该是真事儿,三十八年前,他真的跟关大哥的妈妈好过。他要我明天把关大哥带来,当面问清楚一些事。”
沈民浩在地上来回踱着圈子,“天啊,我们家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会有人要认祖归宗。这对我们老沈家固然是好事,可是我妈她能接受得了吗?”
“又不是你爸在外面乱搞的结果,这是他老人家结婚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还不认识你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外面还有个儿子,这怎么能怪他呢?我想你妈该通情达理地接受这个事实。”
沈民浩一时忘了和向晚之间的不快,过来坐在她旁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兴奋,“你说,他真是我哥的话,这老沈家不是又多了一支血脉?我的压力就不必那么大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听说关大哥有一儿一女,儿子上初中,女儿上四年级,都是班上第一名。”
“是嘛?好厉害呀。那你再给我说说,嫂子什么样?长得漂亮不?”
向晚看着沈民浩那兴奋的样子,想着昨晚他还扇了自己一耳光,而此时他竟忘了一切,不觉有些无奈,把眼睛闭了说,“我也不清楚,我累了,想睡。你过去看看,安排安排,也休息吧。但是,你要保证不能跟妈她们先说。这事让爸自己跟妈说为妥,你千万要记住。”
沈民浩连连保证,才开门出去。
第二天,向晚早早地输了一瓶液,又吃了点儿粥,感觉身上好了许多,就下楼到外面给关师傅打电话。
“不管多忙,你一定要请假过来,我公公要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向晚说。
关师傅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连连说,“我马上过去,马上就过去。”
半个小时后,向晚在医院的大门口接到了打车奔来的关守平,她向关守平简单介绍了沈志先的情况,关守平听了,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都微微地颤抖了。
“向晚,这是真的吗?我都快不相信我还有这样的好命了。”
向晚微笑,“关大哥,你这么好的人,必须是好命的。去吧,和老爷子好好谈谈。”
向晚领着关守平来到沈志先的病房,此时沈志先情况稳定,正在输液。身旁周秀英和两个女儿都在。见向晚领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进来,几个女人更是莫明其妙了。
沈民洁开口问道,“向晚,这是谁呀?”
向晚微微一笑,“爸的客人,是爸要我带他来见他的。”
沈志先向沈民洁说,“小洁,领你妈你姐到你弟那儿去,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娘仨都不知道这是何意,来回瞧瞧,周秀英就有些不想走。但见沈志先的脸上已经有了怒气,怕再引起他的病重,也只好跟女儿们走了。
“别说太多话,医生说会加重病情的。”周秀英走到门外还在叮嘱着。
向晚把关守平领到床前坐下,轻轻说,“爸,这就是关守平,您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着。”
沈志先盯着关守平那酷似自己的一张脸,两行老泪慢慢地流淌下来。向晚不敢再看,转身出来,把门轻轻带上。
在走廊里没呆上五分钟,电话响了起来。向晚看屏幕上显示的是齐艺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只听齐艺在那边说,“听说你有病住院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我没什么,只是发烧而已,是我公公住院我才在医院呆着的。”
“哦,那你出来一下吧,我现在就在医院门口,我有话讲给你听。”
“齐艺,不必了吧?我现在不想听什么,我想,我们不来往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有关沈民浩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你跟我跑装修,他都干了些什么吗?”
向晚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