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阿旭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失眠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提着豆浆油条,嘴里嚼着,我用脚都能猜到,他在嚼着肉包。
他的着装极有规律,纯色的上衣,松垮垮的裤子,标配AJ鞋。他的所有朋友都说,他的名字和他的外形很搭。
嘿哥们,你的熊猫眼,该整整了。阿旭挑着眉毛,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明显感到右肩下沉,他的胳膊有些重。
把你的感性带上,今天带你去见我一个朋友。阿旭道。
我的这个朋友啊,留了近十年的大背头,还是红色的,身材很瘦,比你还瘦。他开着黑色德系车,望着二十米处街口的红绿灯,思忖着该不该闯过去。
他有个人物自带被动,女朋友必是单亲家庭。
我说,真的假的。
阿旭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还别不信。他的前前女友,在两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的前女友,在和他分手后,父母先分居后离婚;她的现女友,有两个爸爸,继父和亲父。
我道,有点意思啊。
我正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几天前我碰到的怪事,要不要告诉他我认识了一个美女神棍,说是能看穿我的前世今生。
阿旭看我眼神迷离,以为我不信他说的话。兄弟,我跟你说认真的,我这朋友挺有意思的。提高了嗓门。
嗯,我相信。但是,阿旭,你知道,我还是对女孩子比较感兴趣。
阿旭斜斜地看了我一眼,方向盘打了一百二十度,油门一踩。好,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女人。
阡陌市的海鲜店多如牛毛,阿旭带我进了一家叫海港的餐馆,进门右转再右转,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阿旭说,看,那边那个红衣服的,是这个店的老板娘。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阿旭口中的红衣,是一身旗袍,旗袍裁剪得当,紧紧贴在女人的身上。旗袍女长发披肩,小腿微露,手中拿着笔,看样子是在指点着身边的店员。
仅仅只是背影,就能勾起我无限遐想。我对阿旭说。
她叫苏若。
酥肉?这么香这么俗的名字。我打趣道。
她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美人,隔壁那家店主,近四十的中年人,觊觎苏老板娘好久。但这个女人,美是美,却奇怪的很。
我没理会他的话,看了看手中的表,六点一刻。
她回头了!阿旭大叫,我的视线从手中移到老板娘身上。
远山眉,杏眼,鹅鼻。
怎么是她!我如何也想不到,阿旭口中奇怪的女人,竟是多日前与我缠绵一夜,神棍一般能说出我的所思所想的妙龄女子。我始终怀疑,她对我的了解,全是从我的朋友那打听到的。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星座论,生肖论,街边的卜卦者,甚至著名的弗洛伊德心理学,都让我有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
而我想到的第一个告密者,就是带我来见她的阿旭。
坐在我身边的发小,这个浑身有劲,洋溢着运动气息的长发少年。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要把头发留成这样。
他说,萧,你不知道吗,我喜欢流川枫。喜欢他一头飘逸的顺发,就算全身是汗,也帅的掉渣。多少女生为流川枫尖叫啊。
我问他,那有女生为你尖叫过吗。
他甩了甩貌似飘逸的头发,有,我抓虫子吓她们的时候。
他的傻劲,打小没有变过。我们一起穿开裆裤,一起在田里打滚捉蛐蛐,一起在风雨交加时的幼稚园里搂着女孩子。
我穿球衣的时候他穿着球衣,我穿衬衫的时候他穿着球衣,我穿西装的时候他还是穿着球衣。宽大的衣服于他,就和冬日里的棉被于我一样,按照阿旭的说法,有十足的安全感。
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奇怪在哪里。
她会仙术。
少来了,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我不信邪,你应该知道的。我讪讪一笑。若不是的确会过这个女人,我肯定转身就离开这个无聊之地。
但实际上,我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传言往往有一定的依据。
阿旭见我神色凛然,说,怎么,这么快就看上了?
我直截了当,你告诉我,她,会什么仙术。
呦,咱萧大少爷不是牛鬼蛇神全不信的么,刚刚还一股罡风,这回怎么就信了。阿旭的调侃让我感到有些尴尬。但为了了解那个姓苏的女人,只好拉下脸来。
和她交往过的男人,都会得癔症。阿旭一边说,夹了个冷菜。
要说这也是妖术吧,怎么跟仙,扯得上关系。我问。先不论这是真是假,名字取的就有问题。
那些男人得了癔症后,每天都超脱似地,与世无争。仙人一样。阿旭夹了一块鱼肉,蘸了蘸醋。
我拦截住他的筷子,说道,得了病,肯定和人隔绝了啊,难不成天天到处跑。
问题是那些男人每到凌晨三点都会跑到阡陌广场上跳同一支舞,就跟约好似的!
窗外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我莫名感到一丝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