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最大的码头,随着一艘油轮的笛声长鸣,各角落静坐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摆摊的,拉黄包车的,拉货的,接人的······炎炎烈日下,所有人站在码头上,伸着脑袋向远处巨大的邮轮望去,难掩兴奋之意。
“让一下,让一下······”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从人群中挤进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鼻头渗出,不甚在意的伸出袖口一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大叔,脸色亦是微红。小丫头把目光放在邮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下来的人,神情激动的说:“还好赶上了,张叔,你说小姐还认不认识我们?”
那张叔正是江家的十几年的司机张大祥,此时他亦是紧盯着邮轮停靠的方向,没有答话。
邮轮上下来的人陆陆续续走出码头,小丫头四处张望,仍旧看不到要接的人,焦急道:“小姐会不会自己回家了?”
“再等等!”张叔话音没落,就听到有人喊“小叶子”。
不远处站着一个时尚女郎,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宛若透明,黑色的西洋式卷发以及黑白相间的女士小洋装,领口黑色蕾丝蝴蝶结,长长的丝带被夏日微风轻轻吹起,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媚灵动。只见那人提着一个皮箱朝他们走来,笑意连连的对他们挥手。
“是小姐!”张叔喊着跑过去,低头恭敬地接过那女孩手中的皮箱。
“小叶子!”女孩开心地冲小丫头喊,张开双臂抱在一起。
这女孩正是南城江家大小姐江尚麟,十六岁独自留学于法国,两年后学成归国。
“小姐!”小叶子激动地叫着江尚麟,“你终于回来了,小叶子好想你!”
江尚麟笑着说:“小叶子长高了,变漂亮了!”
小叶子脸红道:“小姐更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小马屁精!”江尚麟骂道。
坐到车里,江尚麟打开车窗,看着窗外。两年后的南城并未有所改变。原来的服装店,原来的西餐厅,原来的歌厅,原来的电影院······她心里细数经过的每一处她曾经爱去的地方。只是那灰暗的楼墙,躲过了战火,躲不过战争的烟霾,在江尚麟眼里多了一抹沧桑。街上的行人极少,许多店面敞着门,伙计倚在门口闲谈,更为这座寂静的城增添些许凄凉感。
江尚麟问:“张叔,街上的人为何这么少?”
张叔答道:“小姐,您不在的这两年南城发生很多事,世道不好,人们没事很少上街!”
小叶子接道:“是啊小姐,您以后尽量呆在家里不要四处走动。”
“天天呆在家里,那生活多没有意思!”江尚麟不禁抱怨。
小叶子连忙说:“小姐,余三小姐今年八月和那秦家大少爷结婚,三小姐知道你要回来,还说让你陪她置办嫁妆呢!”
“张叔,我们这是去哪里?家在城北呀!”江尚麟看着街道疑惑的问。
“老爷去年在城东购置了一座院子,这大热天的,那边临山凉快,老爷太太都在那边住。”
汽车缓缓停在一个大宅院门口,早就有几个丫鬟老妈子候在那里,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老妈子吩咐一个小丫鬟进去传话。车门打开,她连忙迎上去:“小姐!”
“李妈!”江尚麟看到迎上来的人欣喜的叫道。
李妈是江尚麟的奶妈,把她从小抚养到大,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江尚麟素来与她更为亲近。
李妈拉着江尚麟的手,说:“一路上累坏了吧?先休息一下吧!”
她问道:“爸爸和妈妈在家吗?”
“老爷去商会还没有回来,太太正在后院跟几位夫人打麻将!”
李妈领着江尚麟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小叶子及几个下人,穿过前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的草地上各种花卉竞相开放,花香浓郁。走进一个拱门之后,感受到一阵清凉之意,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绿水荡漾的池塘,一片片荷叶拱着几朵开的正艳的荷花。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嘟嘟的惹人怜爱。河边柳树成荫,枝叶葱郁茂密。
“知道小姐喜欢荷花,这是老爷专门叫人挖的,荷花都是春天新种的,没想到能长得这么好!”李妈一边带路,对江尚麟说道。
江尚麟看着一片片红绿之景,说:“出淤泥而不染,与这荷花最为相配的还是家里的亭台楼榭。”
“小姐两年没见过荷花,回来正是花开时!”小叶子道。
江尚麟笑道:“在国外经常去看,同样是纯净空灵的美,总觉得少了些许韵味,不如我们这里的看着舒服。”
走在池塘上方的木质走廊上,阵阵微风袭来,飘来淡淡荷叶香,给燥热的夏日带来一抹惬意。穿过池塘,方才进入一个院落。
李妈推开门说:“房间早就收拾好了,一切按照小姐原来的房间布置,每天都差人来打扫。”
院落虽小却精致,从种得花花草草中就看得出收拾的人费了不少心思,甚至鱼缸上的图案都是极其细心的手绘出来的。
“院子这些都是秦二少爷亲自弄得,说您一定会喜欢。”
江尚麟捡起一个树枝拨了拨白瓷鱼缸里面的水,看见原本安静的鱼儿惊得四处游动,才满意的拍了拍手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