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看薛明槿一副小家子气,很是不屑,可面子上却未显露分毫,只耐心安抚道:“宝翠姑娘莫要妄自菲薄,这府里谁不知道昨儿个是爷亲自把你抱进府里的,能得爷的青睐自是宝翠姑娘的福气,二奶奶只希望以后姑娘能尽心服侍咱们爷,便是全了奶奶一番心意了。”
薛明槿闻言心底一片冰凉,甚至有点怨恨起贾五来,若不是这厮强取豪夺,任意妄为,她如何会被置于如此不尴不尬的境地?刘氏的舒雪院素来管理得铁桶一般,其他院子的人便是有心,手也伸不进来,可如今这齐氏借着自己的名头堂而皇之的安插了两个钉子过来,说好听是伺候,实际上还不是监视舒雪院的眼线?她若是收下,必是会惹得刘氏不快,可若拒绝,齐氏又哪里肯善罢干休?
薛明槿最是厌烦这些妻妾之争,知凭自个一个小丫头,若是处理不好,便是两头不落好,思及此处,薛明槿面带羞涩的对如锦道:“如锦姐姐,宝翠知晓此乃二奶奶一番好意,可宝翠身份低微,实不敢领受了这份恩典,还请如锦姐姐把这两个丫头领回去吧。”
如锦今儿可是得了齐氏的嘱咐,务必要把人安置进舒雪院,她本以为这宝翠不过是个没长齐的小丫头,自是个眼皮子浅的,又岂会懂得这内里的玄机,必是欢天喜地的生受了,却不料到是个有心思的。
芙蕖在旁听得明白,本也担心薛明槿糊里糊涂的把人给留下,听她拒绝,着实松了口气,再看待如锦时,目光却多几分戒备,“如锦姐姐,二奶奶对宝翠的心意她自是领得的,可这人却当真是不能做主留下。”
如锦顿时收了笑脸,哪里还有方才的亲热,“你二人口口声声说对二奶奶感恩戴德,可却事事忤逆奶奶的意思,如此阴奉阳违的话以为我听不出来?不过我也劝你二人一句,莫忘了这府里除了奶奶,还有何人有资格能替爷为忧?”说着,如锦又将目光投向薛明槿,淡淡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知你这丫头不懂,可奶奶却不吝教导于你,莫要因小失大啊。”
如锦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谁不知如今府里最受宠的乃是四奶奶刘氏,即便没有刘氏,正房那里还有位大奶奶冯氏呢,可见这二奶奶平日里是如何的嚣张。提起这位这二奶奶齐氏却也是个厉害的。齐氏本是贾五身边的大丫头,因着温情小意,便被贾五收用了,当时虽未得名份,却因府中未有主母,便管着府中事宜,后贾老太太探孙之时,送了大奶奶冯氏过来,贾五便顺势抬了齐氏做二房。
起初,这府里的中馈也是交还给了冯氏,可这齐氏在府中经营多年,一家独大,又岂甘心就此予了旁人?即便此人是贾五的正妻也不行!齐氏虽是丫头出身,心却是极大的,贾老太太在时,她自是不敢,对着冯氏伏小作低,谨小慎微,可待贾老太太一回京,她便原形毕露,暗中对冯氏使绊子不说,还挖空心思的离间贾五与冯氏本就淡薄的夫妻情份。
冯氏这些年守着活寡,思虑成疾,虽不至于缠绵病榻,身子骨到底熬坏了,如今能与贾五夫妻相聚,病体已大为好转,可被齐氏这一番折腾下来,却是又气又急再次病倒,这府里如此便又成了齐氏的天下。
不过齐氏虽有手段,可到底敌不过贾五天生风流的性子,便是斗赢了冯氏,却没本事把贾五拘在府里,幸而贾五不是个糊涂的,这些年来真正抬回府里的也就三奶奶宋氏和四奶奶刘氏两人,府外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大都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
齐氏执掌中馈多年,面上表现得宽容大度,实际却是个气量狭窄的,她管不住贾五纳妾,却能在各院子安插眼线,只刘氏进门前就防了她这一手,带足了丫头婆子,害得齐氏一番谋算落空,眼下这舒雪院忽地出了薛明槿这样一个漏洞,齐氏自不会轻易放过。
芙蕖是刘氏跟前得脸儿的大丫头,平日在这舒雪院也是横着走的,如锦这番敲打,芙蕖哪受得住,况在她眼里那齐氏便再得势,不也同自家奶奶一般的身份,又谁能越过谁去?是以不等如锦继续说相,便掉了脸子,“如锦姐姐这话说的可就怪了,二奶奶虽然掌着府里的中馈,但哪个不晓得爷每月宿在我们舒雪院的日子最多,若说替爷分忧,我们四奶奶可比二奶奶辛苦的多了,况爷早说过,这舒雪院由着我们奶奶自个打理,二奶奶横插这么一手,便是不顾忌我们奶奶,却也莫打了爷的脸面不是?还是说,你所说的替爷分忧,便是惹爷心烦?若这般论法,我们四奶奶倒还真比不得二奶奶的本事!”
“你这贱蹄子,倒敢编排起我们奶奶来了?”
如锦气得脸色发青,芙蕖却浑然不惧,嗤笑了声,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编排过二奶奶的不是了?便是你恼羞成怒,也莫将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不然,咱们就去爷跟前说道说道去,爷素来公正,总会判出个是非曲直来。”
如锦恨的牙根直痒,后悔方才若知这芙蕖也在,便过会再来了,必竟以宝翠一个小丫头,自是没得如此凌厉的口舌,况她便是得了爷的脸儿,到底无名无份,自是不敢与二奶奶撕破了脸皮,只现下说什么都是晚了。
知今儿个已无法成事,如锦自是不能由着芙蕖闹开,只得起身扔了一句走着瞧,便领了那两个小丫头离开了舒雪院。
薛明槿从方才芙蕖跟那如锦对上便一言不发的在旁看戏,她知这事儿自个插不上手,有芙蕖顶着,她乐得自在,待如锦气冲冲的离去,才小声劝慰芙蕖,“姐姐莫与那起子小人置气,便是那齐氏再得势,不也越不过咱们奶奶不是?只要爷宠着奶奶,她们明溪院便不敢拿咱们舒雪院怎么着。”
芙蕖听罢却仿佛泄了气般的,全没了方才的气势,目光复杂的看了薛明槿一眼,幽幽叹道:“你也晓得有爷的宠,咱们舒雪院才立的起来,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