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刺客就在这60个人里?梁韶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表妹!你是说那二十几个刺客在成功刺杀肃亲王后,立刻换下刺客服装,伪装成幸存者?”
“哟,小狐狸,”顾孝妤软软一笑,“终于想到啦?”
“明为内……就是说那些刺客本来是负责保卫的明军,然后一起换上准备好的刺客服装,突袭使团队伍,杀死肃亲王后,再脱下那些刺客服装,销毁以后装作幸存者,在原地等待军警到来……清为内……就是说那些刺客,本来是清国使团的近卫侍从?!”
“猜对咯~”顾孝妤打出一个“棒”的手势,“我觉得内鬼在清国那一方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自己杀自己人?”
“你呀,说你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你还不服气呢。”顾孝妤嘲笑道:“清国的皇帝病重这么多天,他的权柄摇摇欲坠,随时会掉下来。下面想要接的人,多着呢。”
“你是说,他们在内斗?”
“对喽。不光是内斗,他们还想内斗完外斗。肃亲王被安排在大明除掉,这样幕后黑手既干掉了政敌,又嫁祸给大明。他的野心不小,既要清洗清国政坛,又要侵略大明。”
梁韶君望着这个十七岁的漂亮小姑娘,竟然无言以对。用后来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的话来说,这叫做“脑洞大开”,当然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词汇,梁韶君只能苦笑着摇头,“你的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点。”
不过,梁韶君竟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她。也许,她说的至少也有几分道理在?
随着交谈的加深,梁韶君愈发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至少自己在十七岁的时候,就绝没有她这样的见识。顾孝妤对世界各国的基本情况都了如指掌,还粗浅地懂得二十几种语言,虽然她说“拉丁语系触类旁通”,但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梁韶君本就是个“杂事通”,只是因为出身军校,才满脑子的军事,这会被顾孝妤一带,聊到世界文学,艺术音乐,竟也是舌灿莲花,兴致盎然。
不知不觉,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墙上的钟也指在了“子时初刻”的区域内。梁韶君打了一个哈欠,打到一半,顾孝妤嘲笑了一句:“好大的鼻孔!”硬把他后半个哈欠给笑走了。
“你看!”顾孝妤展示出一张梁韶君的肖像来。原来这丫头一边聊天,一边在画他。画中的梁韶君眉头紧锁,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背景里有一辆“诸犍”式战车,俨然是一个战车训练场!
“哇!你画得好像啊!你怎么会画‘诸犍’式战车的!”梁韶君惊喜万分。
“报纸上见过,自然就记得,你不是喜欢战车嘛。”顾孝妤轻描淡写道。
“我为什么还皱眉头?”
“画画像,当然要挑好看的时候来画。你呀,也就动脑子的时候好看一些。”顾孝妤半开着玩笑,随手在这画上签了日期,递给梁韶君。“好了,拿去吧。我睡了。”梁韶君接过画像,细细揣摩起来。这幅画像显然没有肖子霏的画像细腻,却有着一种明快的节奏感,硬朗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梁韶君的军人气质。
梁韶君还在细细打量着画作,顾孝妤丢来了一个枕头:“喂,你就睡那里。”
睡那里?!梁韶君心里绮念丛生,望着顾孝妤发呆。短短两天的相处,梁韶君不知不觉地对这个女孩儿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爱慕之情。不同于肖子霏的温柔娴淑、逆来顺受,顾孝妤落落大方,见识广博,偏又多才多艺,聪睿无俦,实在是太对梁韶君的脾气了。梁韶君只能暗暗可惜:毕竟她是我的表亲……
在梁韶君的观念里,表亲之间通婚是不可接受的。而明国在近代立法时,却将宋代以来禁止表亲通婚的习惯废除了,而规定“直系血亲、同姓旁亲与第三等旁亲之内者不可通婚”。
什么是三等旁亲呢?亲等,亦即共同直系血亲血缘关系的传递人数。梁韶君与母亲是直系亲属,也是第一等亲;梁韶君与外公顾恪则是第二等亲。要计算与顾孝妤的亲等关系,就要从他们的共同直系亲属——外公开始算起。从顾恪开始,算到顾经国,则是梁韶君的第三等亲,那么顾孝妤就是梁韶君的第四等亲了。既然梁韶君与顾孝妤并不同姓,那么就是说,他们刚好不属于明国民事法典中婚姻法所规定的不可通婚的“近亲”。
而如果在清国,他们就绝对是“近亲”了。
“喂!”
顾孝妤站在床边,抓起一个枕头又扔过来,打断了梁韶君的幻想。“发什么呆?”
“我……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吧……”
“怕什么?”顾孝妤满不在乎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乖乖睡觉,晚上别发出声音,到时候我父亲起疑心,就糟糕了。明白吗?”
梁韶君一脸苦相。怎么说的跟偷情似的?见顾孝妤已经理好床铺,钻进了被窝,疑道:“这么热的天,你还盖被子?”
顾孝妤指一指床边的窗子:“晚上有风,不热。那边就是玄武湖,就算初秋,这里也很凉快。”
梁韶君不禁心道,你们这群有钱人,真是可恶!
枕着顾孝妤的小枕头,扑鼻而来的清香让他身心都舒展开了。他伸展了一下疲累的身躯,蜷缩在那张小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的身体逐渐轻盈起来,缓缓腾空而起,飘到了一片大平原上。平原烽火连天,喊杀声惊天动地。无数坦克在平原上狂飙突进,将草皮掀起,烂泥飞扬之间,火炮与子弹互相交错着,发出金属撕裂的声音……随着惊天动地的炮击,大片士兵被气浪掀翻在地,呼啸而来的飞机投下一枚枚炸弹,将坦克群履带下的土地犁了一遍又一遍。惊天动地的爆炸将他掀翻,天旋地转之中,急速地下坠着。正在此时,一枚子弹射了过来,正中梁韶君的右臂。那种中弹的感觉,与当时在卫岗大道被流弹击中时如出一辙,他吃痛,想要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喂!”
梁韶君一个激灵,睁开睡眼,依稀见到顾孝妤正俯身看着自己,一手掐着自己的右臂,皮肉都已经变形了。这会已经是深更半夜,顾孝妤早已脱去褙子,只穿着里面的抹胸,少女美好的线条即使在这黑夜里,在梁韶君看来也是洞若观火。
“喂!起来!”
顾孝妤更用力地掐了一下梁韶君,激得他差点叫出声,顾孝妤动作极快,立刻捂住了梁韶君的嘴。
梁韶君还在半睡半醒之间,这丫头怎么大半夜的起床到我这儿来了?她不会这么奔放吧?
就在梁韶君胡思乱想中,被顾孝妤硬生生地掐了起来。顾孝妤一路牵着梁韶君,将他粗暴地推到了自己的床上。梁韶君躺倒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她到底要干嘛?难道我这么有吸引力,让她夜不能寐了?
顾孝妤将梁韶君往床那头推过去,自己也跳上床,把被子一盖,又将梁韶君往里面挤了一挤,梁韶君被这丫头这一番摆弄,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顾孝妤将被子分给他,背对着梁韶君,摸索着帮他盖被子,竟然将梁韶君的头也盖住了。
“不许出声!”
顾孝妤轻声道。
梁韶君被这丫头挤在里面,又被闷进被窝,正在纳闷之间,忽然听见敲门声。
“孝妤,孝妤?”
是顾经国的声音。
“怎么了?”顾孝妤懒洋洋地回应。梁韶君贴在顾孝妤背后,心脏咚咚咚地猛跳着,身下的小伙伴不争气地敬起了礼。
“你房间里怎么了?”
“没怎么呀?”顾孝妤还真是会演戏,刚才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这会就装得像刚刚睡醒,迷迷糊糊的。随着咔嚓一声,房门打开了,顾经国打开灯光,一脸疑惑地看着里面。“刚才那一声,是你房里发出来的吗?我去看过你姐姐,应该不是她那里的声音。”
“唔……大概是我的画架倒了?”顾孝妤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指着墙边倒在地上的画架。
“没事就好,”顾经国松了一口气,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要和抱抱熊一起睡。”
顾孝妤往梁韶君身上靠了靠,惬意道:“抱抱熊放在被窝里软绵绵的,很舒服。画架明天再弄吧,快睡啦。”实际上,这只“抱抱熊”不仅不软绵绵,而且还硬邦邦的。
“你好好睡。”顾经国笑了一下,关灯带上了房门。
灯光一暗,梁韶君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顾孝妤踢开被子,捏住梁韶君的耳朵,轻声责备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了?”梁韶君无辜地看着她。
“你睡觉也不太平,从沙发上滚下来都不知道?重得像猪一样,地板都被你砸穿啦!”
原来梁韶君睡的沙发太小,他一翻身,就滚落到了地上,惊动了楼下的顾经国夫妇。顾孝妤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把画架轻轻放下,作为掩护,然后将梁韶君藏起来。本来她想把梁韶君藏床底下,奈何她的抱抱熊已经在床底塞得满满当当,一时之间还抽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把梁韶君塞进自己的被窝里。
弄清了来龙去脉,梁韶君也感到有些好笑,连连抱歉。顾孝妤又狠狠掐了一下梁韶君,恨恨道:“今天这事,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梁韶君不敢出声,哪敢违拗?连连点头,表情尴尬。顾孝妤这才发觉,自己衣着相当单薄,而梁韶君正痴望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