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司徒雷成什么都不怕,就怕林湘如骂“报应”这两个字。
从林湘如嘴里出来的这两个字,在司徒雷成看来,它不是字,而是一幅幅充满血腥的画面。这么多年来,每当林湘如骂出这两个字时,那凝固在脑海深处的画面就会如一条条毒蛇朝他扑来,缠绕,噬咬。
“你胆敢再说一遍!”司徒雷成的面目已经很狰狞了。
“说一遍和说百遍有什么不同?”林湘如冲着房门大叫了一声:“哑嫂,叫护士换瓶。”
护士来了,司徒雷成想必不敢再在这里威逼了吧?林湘如是这样想的。
站在门外的哑嫂,她憋足了劲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也只听清几个单词,什么不是人呀,是鬼的,什么报应之类的,将少得可怜的几个单词串成整话,却根本解释不通。
听到林湘如尖声的喊叫,哑嫂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按铃,叫护士来!”林湘如指着只剩浅浅一层的药液又说:“让护士过来换药。”
没过一会儿,梅护士拿着棉签过来了,看了看药瓶,笑着说:“还可以再滴一会儿呢……这药是进口的,插贵的。”
“换掉换掉……”林湘如看了看换了一付面孔的司徒雷成,提高声音喊道。
“什么药这么贵?”司徒雷成接过药瓶拿到灯下细细地看着,看完了,递还给梅护士,说:“换掉吧,那点药能值多少钱?她生气了就值老鼻子钱了。”
梅护士一边换瓶一边对林湘如说:“老太太,您真是好福气,儿媳那么孝顺,连老伴都这么好。”
林湘如冷哼了两声:“是,我的这个老伴啊,好的不能再好了。”说着,她勉强让自已的脸上爬起了两抹笑意,对司徒雷成说:“你回家吧,不早了……我也得关心关心你呀。要不然哪,别人看到的,都是你对我的好,我对你的好却没人看见。走吧,回家吧,我马上也要休息了。”
这种情形下,司徒雷成不好再呆下去了,他阴笑着,说:“那好,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司徒雷成又返回,俯在林湘如的耳边很细声地说了一句:“你要多保重哦,但愿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你放心,不仅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后天的,大后天的,我都能看到。”林湘如见梅护士已走到门边,便大声地说。
哑嫂就在身后摇床柄,准备将床放平,听到了林湘如的这几句回答,她揣测着司徒雷成说的是什么呢?无外乎是跟明天的太阳有关系。想到这,哑嫂不由地感到浑身打颤,毛骨悚然。
司徒雷成嘿嘿一笑,很潇洒地朝林湘如挥了挥手,走了。
这天晚上,林湘如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很烦燥的样子。
哑嫂又无法出言安慰,只能在旁边,一会儿替林湘如按摩按摩,一会儿又端来热茶。
林湘如更烦了,她胡乱地挥着手:“你去睡吧睡吧……别在我面前晃着,烦死了。”
见此情形,哑嫂只得默默地回到她临时的铺上,睡下。
今夜,是个没有星辰的夜晚,天地万物都被黑色所笼罩,路灯也显得分迷凄迷,仿若是一只只伤心的眼睛。柳珞微轻轻地走出家,走到了寂静无声的大街上。
她只能等夏辉睡着后离开,否则,自已根本走不出那个家门。
这小子还真执拗,犟起来的时候哪象个弟啊,比哥还象个哥!柳珞微想起柳夏辉,苦涩的心里流过一丝甜蜜。
从出租车下来,柳珞微正要从医院的那扇小门进去,只听到身后一声轻呼:“珞微……”
柳珞微没在意,还以为是一阵微风扫过。
她继续往前走。
“珞微!”
“珞微你过来。”
这回听清楚了,是有人在叫自已。柳珞微转过身去,依稀地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里探出一个人来。
“李大姐!”柳珞微快步地走了过去,扶着车门问,很惊讶:“大姐,你半夜在这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了。可这话李大姐当然不能说出来,她只是把身子往边上靠了靠,腾出位置:“我来这里找个医生,正准备回家呢,恰巧遇上你。来,丫头,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柳珞微的心,一阵的抖索,心想,李大姐不会是想跟自已说苏子云的伤情吧?她满怀歉意地抢先发问:“大姐,苏总怎么样了?手术做了吗?北京的专家怎么说?”
李大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话意幽幽:“下午做的手术,专家们说,手术是很成功的,就看恢复的情况了。”
“哦,这就好,老天保佑。”柳珞微也长吁了一口气。
“你老公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李大姐将柳珞微冰冷的小手放进自已戴着手套的手掌心里,握着,捏着。
“应该没什么问题。”
“丫头,你不守在老公身边,往这边跑什么?你婆婆的手术做了吗?”
“我婆婆明天手术,所以我过来陪陪她……他那里,有我公公和家人陪着呢,没关系的。”
“小傻瓜,你老公肯定更希望你陪在身边。珞微啊,大姐虽然没结过婚,可也分辩得出,婆婆与老公比起来,老公更重要。”
李大姐的一口一个“老公”,让柳珞微心如刀绞,堵在心里的那份委屈与伤悲,终于忍不住化成洪水奔涌了出来:“大姐……大姐!我们离婚了,他……他再也不是我的老公了!”
她扑在李大姐身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柳珞微在司徒骅面前微笑着,在弟弟面前微笑着,在任何人面前微笑着。可在李大姐面前,她再也无法伪装了。
这都在李大姐的意料中,也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看到柳珞微这付伤心绝望的样子,李大姐心疼的难以复加,她在心里对自已说,这一切都是为珞微好,但愿珞微有挺过这一关。
“什么?”李大姐吃惊地问:“为什么?我看你们俩的感情很不错啊,怎么说离就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