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罗宾眼泪重新滴下来,她在看画的过程中想明白一件事情,靠炸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是在罐头的里面,谢门坚持要装也许只是为了缓解一下大家的紧张情绪,给那根希望的蜡烛划燃一根火柴,即使那根蜡烛最后燃尽,也给了大家一个心理过度的缓冲。
“为什么非要和我们来冒这个险?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那么多人都没有成功,我们这次成的概率也大不到哪里去,逃城周围的群山都快被各路人马踏平了,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你凭什么压宝我们这条路。”谢门像是在问岩壁。
筷子、合牛木、小丑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大家似乎都想听女人的声音。
“为什么学历史,那么冷的门科。”
“也不算冷吧,很多领导干部都是学历史的,这里面应该能学到大智慧,比学点理科机械自动化什么的好,那些学科只为了好找工作糊口而已。”筷子附和着。
这时妮可。罗宾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大家在问她。
“大家以为历史是为了让人从历史中学到经验和教训,可是我们这些专门研究历史的都知道,历史的真实本质作用就是为了证明人们从历史中什么也学不到。”
突然意识到大家可能听不懂最后一句话,她修正了一下。
“历史支撑着我们坚持自己,向前走,不用过多的回头看。”
也许是被之前的气氛感染,妮可。罗宾问他们有没有听过左传史官的事情,在确定他们没有听过后,她重复了那篇印在心中的文字。
《左传》里讲了这么一个事:齐国有个大花公子叫齐庄公。当时有个对于他自己来讲可能自以为挺好,但是其实不那么幸运的事儿,就是齐国还有个大美女叫棠姜。有一天,齐庄公看到美得不可方物的棠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终和她暗通款曲。可这件事被棠姜的老公崔杼察觉。那天他趁齐庄公与棠姜幽会时,安排武士们将其乱刀砍死。
崔杼是个猛人,也是齐国重臣。他对前来记载的史官说:你就写齐庄公得疟疾死了。史官并不听从,在竹简上写“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很生气,拔剑杀掉史官。史官死了,按照当时惯例由其弟继承职位。崔杼对新史官说:“你写齐庄公得疟疾死了。”新史官也不听从,在竹简上写“崔杼弑其君光。”崔杼又拔剑杀了新史官。然后更小的弟弟写下同样的话,同样被杀。最后是最小的弟弟。崔杼直视着他,问:“难道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年轻的史官继续写下“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愤怒地把竹简扔到地上,过了很久,叹了口气,放掉史官。
在一间没有尊严的大屋子里,任何角落都藏着猬琐。世人有时也会渐渐意识到一个叫“尊严”的东西是存在的。哪怕游戏也要有尊严。
“那史官是你家祖辈?”
“故事还有个结尾:那个史官保住性命,捡起竹简走了出来,遇上一位南史氏,就是南方记载历史的人。史官惊讶地问:“你怎么来啦。”南史氏说:“我听说你兄弟几个都被杀死,担心被篡史,所以拿着竹简赶来记录了。”有种命运永远属于你,躲无可躲,不如捧着竹简迎上去。
很显然,这个女人和南史官多少有点关系,不然这个时候不会那么动情。
“有种命运永远属于你,躲无可躲,不如捧着竹简迎上去!”那声音如旷古的雷声惊醒谢门沉睡的灵魂,“我们的命运会是就在这里吗?”火焰重新在心中燃起,即使冰做的心有时也需要能有一双温暖的手捧着它。一丝光足以穿透云际,澈湛心魂。
顿了片时,
“岩画为什么在这样深的地方出现,而不是出现在洞口?”
“当代人的涂鸦没有出现在洞口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给后人提醒,到这里才涂鸦是空手而回,实在气愤难平,那史前的人呢?”
“因为猿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到这里的。”合牛木那个笨脑子在这个时候却异常灵活的转动起来,四壁没有出口,牛木开始疯狂的敲击四壁的岩石,没有空洞的声音,然后他开始敲击地面的石头,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终于有一块不大的石头似乎是松动的,合牛木像找到宝贝一样拼命的把石头挖了起来,一个不大的石缝露了出来,下面是深邃的黑暗。
筷子兴奋的喊:“一定在里面!!”
“你先下!”小丑和牛木同时指着他,筷子马上就不说话了。
谢门前面探路,他们顺着石缝到了下层,远处有一条平缓的地下河不知在这里睡了千年还是万年,洞壁上沧桑的流痕显示这条河流曾经经历自己的壮年,留下的衰老不知是季节还是年岁的痕迹。
经历了之前的洗礼之后所有人都同意先不去探索上游,还是先去下游,那里大概率就是马北和贺赫院子后面山脚下的溪流源头,至少可以先出去看一眼阳光。
到处都是突石,窄隙,稀奇古怪的小鱼和叫不上名的虫子,石壁上能看到伸出有众多嫩黄色触手的向日葵式生物,样子就像海葵;背上有荣红色刺剑的、半透明白色没有壳的水蜗牛爬行在墨翠色的水底萤石上,那雾状的半透明肚腹和两个长长的白色透明肉角会让你误以为看见了海牛,蚌壳也是墨翠色的周围还爬满了纤长的红节虾,似乎深海的物种都顺着这个洞爬上了地表,但是这些都根本没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大家就是一个念头,阳光,阳光在前面。
在经历了五百年之后他们看见一丝阳光从两个点透出来,飘逸陆离,若影若现,漫长的摸索让他们知道孙悟空为什么能成仙得道了,五百年的轮回中,那是怎样的等待和期盼,这时他们不再觉得悟空是一只猴子,他们尊重这位传说者能修成正果,金身是理所应当,他能成佛这在西天取经之前,埋在山下那五百年的寂暗中就已经注成。
两个出口都能隐约看见阳光,该走哪边谁都无法确定,谢门认为应该从水路下去,虽然看不清水花下面有什么,但是经历千百年的冲刷,理论上水路的洞壁应该是光滑的,但是大家最怕的就是小孩儿光屁股从滑梯滑下的时候,滑板面上有根钉子,这时候大家的心理和神经都已经脆弱的像玻璃一样,没人愿意和这个疯子一路,多数人选择从另一个扁扁的通路出去,看样子那还干燥一点,谢门只好摇摇头跟在队伍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