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胡同口有个国营小商店,小商店供应着方圆几条胡同的油盐酱醋,偶尔卖一些凭票供应的鸡蛋,算是最奢侈的东西了。除此之外,它还有个很有趣的生意:卖散白酒。柜台上常年放着几个黑色的大瓦缸,缸口塞着一个红布盖子,缸边放着一摞黑色的粗瓷小碗,酒客站在柜台前,往柜台上拍出一毛钱,售货员就拿一个打酒的小提子,伸到大瓦缸里提出一提子白酒,倒进粗瓷小碗,一提子正好装满一小碗,是一两酒。那时候饭馆少之又少,且饭菜差、价格贵,还要看服务员脸色,除非有重大外事活动,平时没人去饭馆。这种小商店没有酒菜卖,而且环境狭小,酒客都是站着喝,但酒客络绎不绝,就因为小商店酒价低廉,店小不欺客,售货员跟酒客们都是街坊,大家边喝边聊,一两酒下肚,筋骨疏松了,烦心事也聊没了。这些站着喝酒的酒客们都是体力劳动者,白天干活,晚上下班来这里喝一口儿。他们大多生活窘迫,没钱买更贵的酒,这种散装白酒劲儿大,俗称“一毛儿蒙”,只花一毛钱就能把人整蒙了,所以深受广大蓝领的喜爱。
现在塔基拉、伏特加被制成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卖给小资们,其实这些酒在外国是体力劳动者最爱喝的,而他们也是站着喝,喝的时候既没有果盘儿鱿鱼丝、也没有真皮吧椅和乐队,和装在黑瓷大瓦缸里的“一毛儿蒙”是一样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