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要去上课,顺子自己窝在我寝室里的那张小床上读着书,她喜欢读书,读各样的书她曾经告诉我只有在读书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的。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会从食堂里买好午餐带回来跟顺子一起吃,我跟她絮叨着今天上午在课堂上有意思的事情,她只是笑着倾听,没有说过一句话。
晚上我们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广场散步,看着周围的孩子快乐点跑来跑去,他们兴奋的尖叫。“我明天想要回去”顺子低着头声音极小的说道。
“这么快,我舍不得你。”一种不安蔓延开来。
“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我想回去养胎。”
“我陪你”
“不用,安,你需要好好读书。”
“..”我沉默着看着她,心里某一处狠狠地疼了一下。
顺子和林安一样,在高中的时候就辍学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才是同一种人,因为他的经历却是及其的相似,顺子热爱画画,她的“父亲”认为上学学习尤其是美术都是一种烧钱的事情,逼迫她16岁不得不离开了校园,16岁那年顺子搬离了家。然而林安却是因为不想欠我们的更多,16岁自己悄悄的离开了学校便在酒吧找了一份工作,是驻唱。但是他们又是那么的不相似,因为顺子心中还有梦,不曾放弃过。然而林安的梦,已经碎了。他,堕落的放弃了。
“你会回家么,面对他?”我小心翼翼的问她。
“不会,我想去威那里。”
“威?”
“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威的存在”
“我以为我们这一辈子不会再发生任何交集了,我就没有告诉你。毕竟这是过去的事情了。”顺子说的如此平淡,月光下我却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闪烁。
“现在呢,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
“我想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坐着说,毕竟我现在很不方便一直站着不是么”她看着我一脸好奇的表情笑起来。
我们去了一家名叫猫的咖啡店,店里有三只纯白色的波斯猫。“李安,你肯定不会相信,我现在的父亲其实不是我亲生父亲。”顺子抿了一口蓝山淡淡的开口道。
“继父么?”我好奇的问。
“是的,我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在我一直认为我的母亲会守着我的父亲的时候,她却领回来了一个男人。”
“你恨她么”
“曾经恨过,因为她对我父亲的不忠。”
“..”
她抬头看了看我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幽幽道“现在我不恨了,因为没有绝对的爱。”那时候我悲凉的想我的母亲独独等了父亲十年,她是不是还爱着他所以才那么卑微的等他回家。
“那威呢,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生命中的。”
“威是我母亲的一个朋友,你知道的我家开茶馆,威经常来我家喝茶。”
“后来呢。”
“他是一个特别男子,每次来都他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喝茶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笑,因为他总是端坐在茶椅上,品茶的时候一丝不苟。认真专注。我被他吸引了。”
“那时候你应该才6岁。”我好笑道。
“但是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喜欢的意义了。我喜欢爬上他的大腿坐在他的怀里。他的胸膛是那么多宽。”
“很有安全感对吗”就像爸爸的怀抱一样,7岁以前我也是喜欢以这样的姿势坐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我不禁苦笑。
“是的,好像爸爸的怀抱。他抱着我给我讲故事,他对我笑。他会用他宽大的手掌一遍一遍的抚摸我的头发,跟我说我长大了会是一个美人儿。”说道这里她的回忆有些兴奋。
“安,你或许不知道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迷恋他了,看着他温柔的眼眸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深陷进去了。无法自拔。”
“后来呢,缺乏父爱的小孩儿”
顺子因为我的一句话明显有些不开心,她微微的皱起眉头“安,你不应该这么亵渎我的爱情。我是爱他的不是因为他给我一种父亲的爱的感觉。”
“抱歉。”
“我跟他说过,我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他。”
“他一定是在觉得你童言无忌”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不,他很认真的答应我了,他说我18岁那年他会娶我。”
“当然,今年你18了。他骑着白马回来跟你兑现承诺了?”我有点嗤之以鼻这种不切实际的承诺。然而顺子却将他当真。
“8岁那年母亲将那个男人领回来跟我说这以后就是我的父亲的时候,我哭着跑出家门去找了威。我在他怀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我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顺子忽然有点自嘲的笑了一下。
“安,那天我才知道,威原来爱的是我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他家睡到天黑才醒来,我看见他在客厅喝酒,喝了好多酒,地上都是酒瓶子。”
“..”
“他一边喝酒一边喃喃着我母亲的名字。那一刻我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后来呢。”
“母亲来接我的时候他忽然抱住了我母亲。母亲将他推开拉着我就跑了。安,你不会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有多厌恶我的母亲。她没有守住我的父亲,还夺走了我的温暖。”她哭了,我知道这段回忆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不耻。
“威,后来怎样了。你说的故人是他么,是不是死掉了。”
顺子好笑的看着我说道“不是,故人是因为他已经死在我的心里了,然而尸体没有地方可以埋葬。13岁那年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子将是他的新娘。”
“他,抛弃了你。你看,他食言了。”
“或许是的,他要结婚了。他兴奋的告诉我或许我会有个小弟弟。”
“天哪,他让那个女人怀孕了。”
顺子苦笑“那天起我再也没找过他。”
“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吧。”我低着头轻轻地说道,如果这么简单的结束或许你也不会被伤害的如此深刻。
“是的,我们会经常互相发简讯,我跟他念叨着我每天发生的事情,他都会很耐心回我。”
“既然他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找他呢。”
“因为放不下,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妻子生了,是个男孩。”顺子顿了顿接着道“名字叫戚顺忆。”
“戚顺忆?”这是回忆顺子的意思么?
“嗯,我当时跟你一样惊讶,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回忆着一个叫顺子的女孩,还有我参与过她的童年。”
“后来??”
“后来我们一直用简讯保持着联系,但是从来没有再见过面。直到16岁那年,那个男人撕毁了我的入学通知书,丢掉了我心爱的画板。我跑出了家,我却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给威打了电话。”
“你还是去找他了。”
“是的,我没有人可以依靠,只有他,那天外面下着雨,他是开车来接我的。我们隔着一个车门,透着玻璃看着他我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我觉得我要窒息了,差点晕掉。他下车抱起了我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在副驾驶上。”顺子的脸上此刻蔓延出一种叫做幸福的表情。是的,回忆或许是痛苦的也有许多是美好的。
“后来呢。”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他照顾了我一整晚。我醒来的时候跟他说我想要他,他没拒绝我。”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惊讶的说“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已经结婚了,他还有孩子了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顺子抿了一口咖啡苦笑道“你别把他想的太龌龊了,其实他只是抱着我哄我睡觉而已。我倒希望他对我做些什么,他却没有。第二天我离开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他笑着告诉我,我还小。”
“看来,你的魅力还不够让他陪你睡觉。”我从来不相信男人会如柳下惠那样坐怀不乱,不是你没有足够的魅力吸引到他就是你没有够硬的手腕勾搭上他。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问出他我多年的疑问,我到18岁的时候他还会娶我吗?”
“他怎么说,我猜不会答应吧。”
“他依旧是笑着答应我,跟我说会。”顺子你现在还是傻傻的坚守那份根本不属于你的爱情吗?
“现在你还相信么”
她忽然坚定的看着我,双手紧紧的握着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杯跟我说“我会,我始终相信他会回来娶我,只是时间。”我再次陷入沉默。
我曾经以为我跟顺子能走在一起是因为我们惊人的相似,喜欢喝一样的咖啡,养同一种动物,相似的经历,我们的眼角下都有一颗泪痣。然而我们却又是如此的不同,她一直坚持的守候着那个叫做威的男人的承诺,她相信那个男人的宠溺。我却对这些嗤之以鼻,不曾相信过。
“安,你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么,比如..”顺子忽然握住我的手跟我说。看着她的幽蓝的眼睛我有一丝慌乱。
“比,比如什么”
“比如,林安是你的弟弟”我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她,外面忽然刮风了。
“没有。”
18岁伴着秋天的夜晚,她将心中珍藏的往事说给我听,然而我却私自的不肯告诉她我们的秘密。我知道我是亏欠她的。亏欠她一个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