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恍惚闪烁的车厢,无规律的晃动间,背景声音是那记忆深处一成不变的“咣咣”前进伴乐。
这熟悉的场景让我忆起自己身处何处,又是那个梦里的老火车。车厢里还是那么反常的没有一个座椅,而自己依然一人孤零零的立站在车厢的中央,单手扶着扶杆。
望向车窗外,丝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满眼的黑色。像是被黑幕布遮住的,黑得那样纯粹,毫无一丝杂色。和那黑色对比,车厢里的光线显得越发凄冷。车厢突兀的猛烈晃动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平衡,身体向前倾去。一只手从身后适时伸来,它抓住了我的肩膀。依着那只手的力量,我恢复了平稳,微微侧头去看那只手,这是一只白皙到可以看见青筋的手,修长却棱角分明。
心底涌起安定温馨的感觉,并把后背交给了那个人的怀里,只听见一声冗长的叹息。
我从前所未有的深层睡眠中缓缓苏醒,却不知餍足的闭紧双眼,意图回想起梦里的一切,却什么都记不清。只有心头萦绕的那一丝温暖迟迟不肯散去,轻轻勾起嘴角,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渐而清晰的身影,奥兹。
下午到了店里,其他的服务员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我来了,反而略略抬高了声音。
哦,原来是在议论我的昨天彻夜未归。既然知道他们是故意让我听见,于是便自己装作聋子。自己知道自己事,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要去理睬别人恶意的猜忌。但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不是随便的女生怎么会和男人夜不归宿?
想着低头做鹌鹑,又知道这样会被别人误认作默认了,昂头挺胸也可能会被人看成不知廉耻。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难免不知所措,心里暗暗埋怨那个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可恶之人。
这种煎熬持续到傍晚时分,他来了。
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与他同行的是一对陌生的男女。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很好,明显是很好的朋友。不知道奥兹说了什么打趣的话,那个女生一脸鄙夷的嗤他,惹得他和另一个男生大笑。然后另一个男生指了指我的方向,那个女生看向我,而后笑了笑,笑里的情绪我看不懂,但是看起来并不是恶意,于是我回敬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奥兹领着两人坐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座位,然后叫芳芳给他们点餐。
我没有特别在意芳芳拿着菜单走时故意留给我那一抹意义莫名的笑,而是仔细看了看那个陌生女生。说她女生有点言不符实,她是个成熟又有魅力的女人,不论从哪里看。衣着鲜艳却不浮夸,是一件低胸的飘逸休闲长裙,点缀了一串黑色玫瑰装饰项链。因为身材较高,竟然是穿了平底凉鞋,走起路来步履间距不太大,却走出了步步带风的感觉,但仍然不觉得她的急促,只会被她典雅大方的气场所吸引。
奥兹又点了金汤力,还有一块金枪鱼三明治,他特意去掉了薯条,所以只是一块三明治,所以他是不吃垃圾食品的。想到这里,我低头抿嘴笑了一下。
恍然发现他进来餐厅后,我本能的把其他声音屏蔽掉了,满心满眼的只有他。酒吧里的喧嚣好像被什么阻隔了,我耳中感应不到任何声响。
直到午夜时分,他们的聊天突然告一段落,另两人目光炯炯的注视我,那女人眼含笑意。我疑惑地望向奥兹,见他也是看着我,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慢慢的踱了过去。
“和我们去唱歌好么?等你下班以后。”他的问话初次带了应有的礼貌,偏生这种礼貌让我感到不适。“这位是我的朋友ROSE,她明天回国,我们要为她送行。”
“我没有钱。”我想了想,右手抚向脖子,干巴巴地回答。
“我有就行了。”他又恢复那种自信的笃定。
我瞧着他那笃定,没来由的心中暖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我随他们来到一个歌城,这是我在魔都第一次到KTV,打量这里的装饰,那整块的大理石地面,四壁上遍布的浮雕以及高达六米的穹顶上油画彩绘,使我产生了进入了欧洲教堂的错觉。这里一定很贵吧。
他们看起来都是常来的,和服务台的人员很熟悉的调笑,然后就来了一个人领着我们去包间。我很乖巧的跟在奥兹的身后,并没有因这里的奢华产生尴尬或自贱的心理,倒是隐隐有些怡然,当然我很好的管理了那不自觉就要上扬的嘴角。
奥兹可以直观地感受美美的雀跃,她的极力掩饰并不能让他有所误判。她的心跳加速以及身体的热度,包括她在行走间不经意碰触到他时,那骤然上升的肾上腺素能让他清晰感知她所有的情绪。美美身上的反应并不奇怪,甚至不能称之为特殊,任何恋爱中的男女都有这些症状。
有些奇怪的反而是他自己。他使用的这具模板体明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精神体物质,也就是A面所称的灵魂,可是在接触到美美的时候,模板体会像是自己活过来似的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虽然这种情况在和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时就已经发生过,但是今天这种情况有所明显的加强。之前只是在身体接触距离小于一厘米时,这种干扰才会出现,现在只要稍近一点的距离就会有感应,所以自己的行走姿态已经开始有些不和谐了。
我早就发现奥兹今天的古怪,他好像很怕我接近他,我一旦离他很近,他就会紧张甚至有一次同手同脚。这种状况很好笑,于是我开始故意招惹他,本来只是偶尔不经意的碰触,被我硬生生扩大到和他紧贴的情形。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面带无奈的看着我,我也貌似无辜的看向他。
他小心翼翼地从我身边退离两步,然后问我“你要做什么?这里并不用挤到那种程度。”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问责,瞬间不爽了。于是嘟囔着“我怕被你弄丢了,你也知道,这里我一点都不熟悉。你么……其实我也是不熟的…跟紧点,我有安全感。”
“你不相信我?”奥兹有点奇怪,她这么明明白白不信任自己,为什么还要来?难道她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困扰,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了么?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来呢?”他的语气缓了下来,这次却真真的是疑惑了。
我一下子被他问懵了,对啊,虽然是随口一说,自己不信任他是事实啊,确实不相信,也没办法相信。一个外国人,刚刚见面没有几次,他也没有说过喜欢自己,只是说要交往。为什么自己会答应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