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景秋一直抱着手机在玩儿。一会儿来一条微信,咕咚咕咚的。老胡拿筷子敲敲盘子,“还能不能好好跟哥哥吃顿饭了!”
景秋这才抬起头,放下手机说,“这不等上菜嘛!”又大声叫来服务员,让她帮忙催一催,“再不上就退了啊!”
“别转移话题,”老胡投来犀利的眼神,“跟谁聊呢,这么起劲?”
“一个女的。”
“我知道是女的,难道跟男的聊得眉开眼笑的?”老胡一本正经地说,“刚说过给你介绍一个美女,你马上就跟别的女人聊得热火朝天,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这月老心理够脆弱的啊!”景秋笑说,“我答应你去相亲,并不妨碍我‘广撒网、多捞鱼’的行动方略吧?再说,我跟老同学聊呢!”
“什么老同学?我认识吗?”
“说不定你还真认识!她也是中文系的,跟咱们一届,叫蒋晓静。”
“蒋晓静?”老胡思忖着,说,“耳熟,但是跟人对不上号。哪个班的?”
“新闻。”
“想不起来。再给点儿信息呢!”
“在《烟灰》里跟我演对手戏那位。”
“哦,我知道了!”老胡一拍桌子,说,“中等身材,长头发,齐刘海,美腿,对不对?”
“你这套形容,用在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儿身上都毫无违和感。”
老胡想了想,又说,“她不是刘阳女朋友吗?怎么跟你搞到一块儿去了!”
“什么叫‘搞到一块儿’啊?”景秋说,“很多年没见了,那天去观前吃你女儿的满月酒,不小心遇见的。”
“这叫‘不期而遇’啊!”老胡坏笑道,“有没有‘送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扯什么呢!”景秋笑道,“我就不懂了,怎么你这已婚人士对这种事,比我们单身青年还热心呢!”
老胡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为你们操心嘛!”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对了,她现在还跟刘阳在一起吗?”
“早就分了。”
“那她也是单身了!”
“没聊过这话题,不知道。”景秋说,“‘老大嫁作商人妇’了也不一定。”
“那倒是!”老胡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咱们眼光得向前,往九零后那边看,‘好马不吃回头草’不是?”
“我到底说什么了?”景秋无辜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找个年纪太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老胡也不理他,自顾自感慨道,“你看,梅丽比我小六岁,隔了两代人,很多时候根本没法儿沟通!有时候我就想,还是应该找个年纪相仿的,成长经历相似,有共同语言。”
“你跟梅丽好的时候,好像信奉的是另一套哲学嘛!”景秋笑道,“现在怎么从下半身转到上本身了?”
“嘿嘿,怪只怪当时‘好傻好天真’啊!”老胡叹道。
“你也犯不着自责。谈恋爱的人,谁不是这德行?”景秋打趣说,“更不用说你这种枯木逢甘露、老房子着火的了。”
“你还别光笑话我。”老胡正色说,“就说蒋晓静吧,要不是昏了头,怎么会跟刘阳那种畜生在一起?”
“刘阳怎么得罪你了?”
“他没惹我。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我作为资深‘妇女之友’,当然要予以谴责。”
“我知道了,”景秋笑道,“你是看人家谈恋爱眼红啊!”
“还真不是。你是不知道,上大学的那会儿,那小子就在外边跟什么少妇瞎搞。回了学校,还偏爱在我面前吹嘘,把我给气得!我还记得那时候看见蒋晓静,挺替她不值的,遇人不淑啊!”
“刘阳跟咱们又不是一届,他怎么就爱在你面前吹嘘了?还有,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事儿啊?”
“我跟他不都在学生会做事吗?一来二去混熟了,就无话不谈了。那时候,我爸让我务必争取到保研名额,每天夹着尾巴做人还嫌不够,哪敢树敌?知道了这种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老胡端起果汁,喝了一口,“现在看,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却挺毁三观的。至少,它打破了我的‘爱情’的想象。我们那时候多纯情?想想都起鸡皮疙瘩。那种古典的情怀,现在拿着手机约来约去的年轻人是不会有了。”
景秋听了黯然。想起毕业那年,晓静跟刘阳分开了,和景秋聊起来,他还说了不少宽心的话,安慰了半天。
分手是刘阳先提出来的,据说是为了一个家世显赫的女孩儿——她父亲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景秋还对晓静说,“这就是生活中的‘现实主义’,顺其自然吧。”
当年这对校园情侣,算得上‘郎才女貌’,景秋当时还觉得现实战胜了爱情,挺可惜的。听老胡这么一说,倒要为晓静感到庆幸了。
“刘阳现在混得怎么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从学校辞职以后,就再没联系过。人家是官,我是草民,不敢高攀啊!以他的为人,只要后院不起火,应该会混得不错。”老胡说,“你倒提醒了我了,回去我就找他的联系方式!放着这么好的关系不用,太浪费了。”
二人聊得起劲,无心吃喝。菜上来之后,随便动了几筷子,就买单走人了。
到了停车场,老胡说,“上哪儿玩一会儿去!”
景秋拉开车门,说,“算了,还得回家干活儿呢!”
“好吧。”老胡说,“别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事儿啊!”
“知道了!”景秋发动了汽车,关上车门,离开了阊门。
周末的午后,上塘街上寸步难行。景秋驱车缓缓往前捱,抬眼望去,只见“山塘胜迹”的牌坊下边,人潮汹涌,摩肩接踵。挤过来,到了浓荫遍地的枫桥路,才豁然开朗。
道路沿着河道笔直向前,一直通向寒山寺。杨柳翠绿,河水浑黄,横跨河面的石桥上,游人举着相机在拍照。景秋开车走在这条林**上,思绪远远荡去,想起十年之前,跟伙伴们骑着自行车赴寒山寺游览的情景。
十年之前,景秋还不到二十岁,心头无忧无虑,日子悠长静美。那个五月的上午,一行人骑着破自行车,一路唱着、笑着,觉得那座传说中的寺庙好遥远,好遥远……
这么想着,就听手机响了。
耀辉发过来一张图,赵锋被P掉了,只剩他和陈怡两人,凑在一起,立在玫瑰红的展板前,对着镜头微笑。照片看起来十分自然,仿佛赵锋压根儿就不曾存在一样。
耀辉在消息里说,“恭喜啊,大佬!”景秋给他回了个语音信息,“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接着,便顺手把图片转发给了陈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