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推门进来,说,“秋哥,我们‘十一’去三山岛玩儿,一起去吧?”
“都有谁啊?”
“我,小丁,尹楠和小马。”
“你们正好凑成两对,”景秋笑说,“我去了算什么,追光灯?”
“什么两对啊!”小敏说,“我们四个一起进来的,平时玩儿得比较好而已。”
“我看啊,”景秋笑说,“你们缺的不是玩伴,是车夫。对不对?”
“嘿嘿,”小敏说,“被你识破了。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我妹妹要来,去不了。”
“借口吧?从来没听你说过有妹妹!”小敏靠在书柜上,双臂交叉在胸前,说,“我明白了,是那种妹妹吧?”
“哪种妹妹啊?”景秋说,“是堂妹。”
“那好吧。”小敏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景秋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问道,“房交会那边谁去盯着?”
“房交会不是三号才开幕吗?我们就去两天。”
“嗯,反正到时我也要去的。”景秋说着,笑了笑,“你们玩儿得开心点儿!”
虽说周四才是十月一号,但大家从周一就进入准假期模式,工作起来有点儿漫不经心了。手头有事儿的,火急火燎地赶着把活儿做完。闲下来的,就凑在一起喝着咖啡,聊着假期的计划。
对把加班当家常便饭的上班族来说,假期实在太珍贵了,每个人都要把它过上三遍:先要畅想一番,再就是度假,最后还要回味一遍。而畅想,是其中最美妙的阶段。中午去厨房取盒饭,连李姐都在说回苏北看儿子的事儿。
由于这个月底没有非处理不可的急事、大事,领导层已经纷纷把假期过起来了。老郑从海南飞到上海,没回苏州,直接转机去加拿大看老婆孩子了。钱总、黄总向来行踪飘忽,平时就不容易见到,这时更不知身在何处。连阿龙也请了三天假,上个周六就回台北看房子去了。现在,偌大一个公司就剩常毓看着:她要带女儿去云南,必须等学校放假。
景秋假期不想回老家,老早便邀请在南京上大学的堂妹来玩儿。没想到她说,“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活动,再说吧。”景秋苦笑,心说,什么态度!前两天发微信说,“十一”打算来苏州玩儿,但要多带一个人来,不知道行不行。景秋摇摇头,又不好拒绝,便开玩笑说,“是不是男朋友啊?”
堂妹说,“单身狗哪儿来的男朋友!是闺蜜。”
景秋回复说,“欢迎欢迎。”心里觉得,这孩子真不懂事。不过,她是自己招来的,只能忍了。
景秋父亲弟兄两个,他是老大。当年,父亲从部队复原,转业到县教育局当了个小科员,吃上了公家饭,在县城成家立业。叔叔既没当兵,也没念什么书,只能留在乡下,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叔叔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念到初中就停学了。小女儿却是个学霸,硬是从乡下一路考上来,进了南京一所名校,把景秋比下去了。叔叔、婶婶高兴得不得了,父亲也很开心,只有母亲私下跟景秋说,“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做什么!”景秋却很喜欢这位堂妹,毕竟他们都是读书人。只是,堂妹比他小十来岁,代沟太宽了,沟通起来有点儿有点儿障碍。
去年,叔叔、婶婶送堂妹来南京上学,景秋还专门跑去看看。新生报到这事儿,他们都不如景秋熟悉。因此,办入学手续、购置日常用品这些事情,都是他和一位在这所大学读博的同学忙前忙后,帮着张罗。
一切办停当了,景秋请他们来苏州逛逛,叔叔、婶婶死活不肯,连说“下次,下次”。景秋只好带他们在南京城里逛了逛,吃了几顿饭,把他们送走了。
堂妹刚来南京时,常跟景秋联系,问这问那的。时间长了,习惯了大学生活,也就不怎么问了。景秋自觉是“过来人”,有一肚子的大学生活经验要传授,却无人识货,不觉有点儿失落。他觉得这是因为堂妹学的是理科,不太瞧得上这位学文的哥哥。要不,她怎么一口一个“你们文科男”呢!
不过,堂妹学习之用功,远超景秋。不但各门学科成绩优异,而且,连学校推荐的“通识书目”,居然也老老实实一本本往下啃。里面自然有不少景秋熟悉的著作。堂妹读完以后,常要跟他交换看法,说是要写“读书报告”。这搞得他紧张兮兮的,上网把这所学校的书目找出来,恶补了一番。为了维护自己在堂妹心中的形象,就得努力扮成“无所不知先生”,真是好不辛苦!但堂妹眼中的自己,便是自己在全家人眼中的形象,不能不好好经营。
对堂妹这种特别用功的学生,景秋说不上是佩服还是鄙夷。他自忖还算用功,但是,离“刻苦钻研”还差得远。大概是念文学的关系,脑子里灌满了“下笔千言,立马可待”的景象,对“苦功”并不感冒。又暗自庆幸,多亏做了这一行。身边全是不学无术的“广告狂人”,顿觉轻松了不少。做这行,靠的是骨子里的自信和吹牛的本领。提案的时候,不怕想法天马行空,只怕PPT做得不好。
此刻,景秋沉在转椅里,从二十三楼的落地窗极目远望。只见大风转过黑灰的天际,带来一阵淅淅沥沥的雨。风吹着雨丝,在广袤的城市上空,飘飘洒洒。远处河道中往来的驳船,仿佛玩具一样,无声、缓慢地南来北往。
景秋闲来无事,想起那天晓静说,“十一”没有回家的打算,便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带他和堂妹去爬天平山。
景秋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在晓静朋友圈的陈年旧账里,翻出不少爬山的照片。苏州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她几乎都爬遍了。从照片看来,他加入了一个户外运动的俱乐部,经常跟其他成员一起远足、登山,有时还骑骑自行车什么的。
景秋从不知道她是个热爱运动的人,不觉有些惊讶。但时过境迁,人是会变的,似乎也不必大惊小怪。
“怎么样?”
“行啊!”晓静爽快地说,“不过,我只有1号、2号有时间,后边几天都有事儿。到时候看看天气怎么样,希望不会下雨。”
“我看看啊,”景秋翻出天气预报,念道,“天气预报说,1号阴转多云,2号是晴天。2号应该比较靠谱。”
“那就2号吧,1号你可以带她去园林逛逛。”晓静说,“对了,真是你堂妹?”
“不是堂妹还会叫上你吗?”景秋笑说,“自带大灯泡!”又说,“怎么你‘十一’档期排得这么满啊?”
“还不是吃喜酒!”晓静说,“结婚的,孩子满月的,还有生二胎的!从毕业到现在,送出去那么多红包,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收回来……指甲做完了,不跟你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