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好意思!等一下……”陈怡一进来,先取下围巾,脱掉羽绒服,轻轻放在卡座的沙发上,又理了理头发,这才接着说,“今天是我请客,却让你等了这么久!你来了多长时间了?”
“没关系的,我也刚到。”景秋把柠檬水往她面前推了推,笑说,“今天这种日子,交通一定不会好的。”
“是啊!”她喝了口水,说,“打的就别想了,坐公交被堵在路上,只好下来乘地铁。从来没觉得苏州的地铁这么挤过,大冬天的,挤得满头大汗!”
景秋笑笑,见她娇小的身躯,被一件宽松的毛海毛毛衣罩着,变成一圈嫩黄的光晕。中心是一张年轻的脸,线条略略有些生硬。边缘毛绒绒的,在餐厅暖黄的吊灯底下,给人软和和、暖融融的感觉。
“等驾照考出来,赶紧买辆车吧。”景秋说,“到时就不用挤了。”
“想是这么想的,就看公司的年终奖给力不给力了!”陈怡叹了口气,微微一笑,说,“今年景气不佳,我看有点儿悬。”
“去年怎么样?”
“去年我刚进公司,头三个月还是试用期,所以没拿到多少钱。”她笑笑,说,“今年应该好点儿吧。好在我要求不高,能贷款买辆小车就行。”
“在地产界,兴亚一向以待遇好而闻名,应该不成问题。”景秋笑道,“对了,我最近一直瞎忙,忘了问你:驾照考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每次上车,都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陈怡吐吐舌头,说,“不考驾照,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笨!”她喝了口水,接着说,“要不是前段时间你给我开了开小灶,肯定会被骂得更惨。再过两个礼拜,就要考恐怖的科目二了。紧张死了!”
“别紧张,考前我再帮你突击培训一下。”景秋笑说,“考不过的人,都是被紧张害的。”
“什么事儿都要麻烦你,真是过意不去。”陈怡笑笑,说,“这几个月,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有你在,很多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也就心安理得地厚着脸皮求助了。”
“哪里的话!”景秋笑说,“我是出了名的以助人为乐——尤其是帮助美女的时候,特别敢于发扬‘赔本赚吆喝’的精神!”
陈怡笑笑,并不答话。只见她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礼品盒,递了过来,认真地说,“给你的,谢谢你的帮助!还有,圣诞快乐!”
景秋伸手接过礼物,露出喜悦的样子,故意放在耳边摇了摇,笑着问道,“是什么好东西啊?”说着,便随手撕掉宝蓝色的包装纸,露出米色的纸盒。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条红色的领带。
“哇,好漂亮的领带!”景秋并不喜欢领带,但照例夸了一句,并取出来放在衣领处比了比,问道,“怎么样,帅不帅?”
陈怡笑着点了点头,说,“帅呆了!”
“谢谢!”他笑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说着,抬手把边上的盒子举了起来,递到对面,“圣诞快乐!”
盒子一直放在那儿,陈怡早就看见了。不过,接过礼物的时候,还是一脸惊喜的表情,道了声“谢谢”。拆开一看,见是只花瓶,便说,“我到处找这样儿的花瓶,就是找不到。这式样、这图案,太漂亮了!”
“你喜欢就好。”景秋说,“买的时候,我就想,这只花瓶放在你的餐桌上,感觉一定很棒!”
陈怡又说了几声“谢谢”,把花瓶装了回去,说,“聊了半天,我都有点儿饿了。先叫服务员来点菜,边吃边聊!”
景秋笑了,说,“这是自助餐啊,点什么菜!”
“对噢!我说怎么桌上有水果沙拉呢,还以为是饭店送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我们去拿吃的吧,开动!”
二人端着盘子,并肩去取食物。胡乱拿了一些,又要了饮料,一道走回来。
“对了,”景秋放下盘子,又接过陈怡手里的盘子放下,等她坐下,才接着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家啊?一会儿听你说搬,一会儿又说再吹几天。”
“我那个‘家’有什么好搬的?拎个包进去住就是了。”陈怡笑笑,说,“不过,搬家是有象征意义的,也不能太随便。正好赶上元旦,我打算三十一号住进去,在自己的房子里迎接新年,你觉得怎么样?”
“嗯,不错!”景秋冲她伸伸大拇指,说,“这一年你收获很大啊!从天津来到苏州,买了房子,还学了车……”
“还认识了你。”陈怡说着,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去吃东西,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呢,这一年有什么收获?”
“猛地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得好好想想!”景秋笑道,“我好像在原地踏步啊!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认识我算什么收获,还嫌被麻烦得不够啊?”陈怡笑说,“整个兆远,可能就你和常总还受得了我吧。其他的人,都在背后叫我‘老佛爷’。”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景秋说,“再说,现在也没人这么叫了。”
“那你呢,了解我吗?”陈怡瞪大眼睛望着他,轻声说。
她那有所期待的眼神,让景秋颇不自在,只好开起玩笑,说,“算了解吧?毕竟,我们都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了!”
陈怡听了,不免失望,但景秋顾不得这些。他已经过了可以毫无负担地享受男女之间的暧昧的阶段,而她又太现实了,不可能谈一场无所顾忌的恋爱。
景秋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前不久,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去逛商场。二人伏在楼上的玻璃栏杆上,兴致勃勃地欣赏大厅里喧闹的亲子秀。
他看到陈怡的欣羡的表情,听到她对孩子的赞美,笑道,“听人说,‘男人再大,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孩子;女孩儿再小,心里也住着一个妈妈。’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
“这些孩子真的很可爱啊!难道你不觉得?”陈怡抬头看他,说,“再说我也不小了。我妹妹常说,女的一过了二十五就不值钱了!”
跟佳琪在一起的时候,景秋不是没有憧憬过幸福的家庭生活。但那场梦破灭之后,他深刻地反思了这一切。
尤其是对父辈婚姻的观察和思考,使他认识到,所谓的“婚姻幸福”,很可能只是一句挂在别人嘴边的口号,对当事人来说,空洞得很。他甚至怀疑,父母从来没有在这段婚姻中体会到幸福的滋味。他们当然都关心他,但他们彼此是漠不关心的。
景秋回过神来,又说了很多笑话,才把陈怡逗乐了。边吃边聊,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拿车,赶去下一个地点。只是,没想到,刚一上路就被堵得动弹不得。
道旁的柳树上挂满了LED灯,真正的“火树银花”,与头顶的路灯、眼前的车灯、以及远处的霓虹灯一起,映红了平安夜的星空。收音机里传来圣诞歌曲,二人跟着哼唱,也便不为堵车而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