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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夷坚甲志卷第一十九事

孙九鼎

孙九鼎。字国镇。忻州人。政和癸巳居太学。七夕日。出访乡人段浚仪于竹栅巷。沿汴北岸而行。忽有金紫人骑从甚都。呼之于稠人中。遽下马曰。国镇久别安乐。细视之。乃姊夫张兟也。指街北一酒肆。曰。可见邀于此少从容。孙曰。公富人也。岂可令穷措大买酒。曰。我钱不中使。遂坐肆中。饮自如。少顷。孙方悟其死。问之曰。公死已久矣。何为在此。我见之。得无不利乎。曰。不然。君福甚壮。乃说死时及孙送葬之事。无不知者。且曰。去年中秋我过家。令姊辈饮酒自若。并不相顾。我愤恨倾酒壶击小女以出。孙曰。公今在何地。曰。见为皇城司注禄判官。孙喜即诣前程。曰。未也。此事每十年一下。尚未见姓名。多在三十岁以后。官职亦不卑下。孙曰。公平生酒色甚多。犯妇人者无月无之。焉得至此。曰。此吾之迹也。凡事当察其心。苟心不昧。亦何所不可。语未毕。有从者入报曰。交直矣。张乃起偕行。指行人曰。此我辈也。第世人不识之耳。至丽春门下与孙别。曰。公自此归。切不得回顾。顾即死矣。公今已为阴气所侵。来日当暴下。宜毋吃他药。服平胃散足矣。既别。孙始惧甚。到竹栅巷见段君。段讶其面色不佳。沃之以酒。至暮归学。明日大泻三十余行。服平胃散而愈。孙后连蹇无成。在金国十余年。始状元及第。为秘书少监。旧与家君同为通类斋生。至北方。屡相见。自说兹事。

柳将军

蒋静叔明。宜兴人。为饶州安仁令。邑多淫祠。悉命毁撤。投诸江。且禁民庶祭享。凡屏三百区。唯柳将军庙最灵。未欲辄废。故隐然得存。庙庭有杉一株。柯干极大。蔽阴甚广。蒋意将伐之。日昼卧琴堂中。梦异人被甲乘马。叩阶而下。长揖言曰。吾姓木卯氏。居此方久矣。幸司成赐庇。不敢忘德。后十五年当复来临。觉而知其为神。但不晓司成为何官。颇加叹讶。因置木不伐。仍缮修其堂宇。逮秩满。诣庙告别。留诗壁间。曰。梦事虽非实。将军默有灵。旧祠从此焕。古桧蔚然青。甲马霄中见。琴堂卧正冥。留诗非志怪。三五扣神扃。今刻石尚存。后十五年。乃自中书舍人出镇寿春江宁。钤辖江东安仁。实隶封部。入为大司成。至显谟阁直学士而卒。

宝楼阁咒

袁可久。尝教其弟昶。以宝楼阁咒。昶不甚深信。然旦起必诵三五十遍。初未知其功效也。绍兴三年夏。肄业府学。方大军之后。城邑荒残。直斋卒汪成。每番宿室中。必梦魇。达旦方已。无一夕安寝。成殊以为苦。或询其所见。云。被人捽发欲加棰。故呼叫拒之。昶令徙于己房。犹不止。同舍生恶其妨睡。共议遣逐。昶试书咒语贴子柱。此夜晏然。由是一斋妖祟绝迹。其咒语即所谓唵摩尼达哩吽拨咤八字。但世俗所传讹谬。写皆从口。而亦不得其音。要当取大藏中善本元初译师言为证。自有大功。昶因悔昔慢。始笃奉之。秘其事。三事皆孙九鼎言。孙亦有书纪此事甚多。皆近年事。

三河村人

张维。字正伦。燕山三河人。家君初出使至太原。维以阳曲主簿馆伴。尝言宣和乙巳岁。同邑有村民。颇知书。以耕桑为业。年六十余。一夕惊魇而觉。战栗不自持。谓其妻曰。吾命止此矣。妻惊诘其故。曰。适梦行田间。见道上有七胡骑。内一白衣人乘白马。怒色谓我曰。汝前身在唐为蔡州卒。吴元济叛。我以王民治。为汝所杀。我衔恨久矣。今方得见。虽累世犹当以命偿我。乃引弓射中吾心。因颠仆而寤。吾必不免。明日当远窜以避此患。妻云。夜梦何足信。汝妄思所致耳。老父益恐。未旦而起。其家甚贫。止令小孙携被。欲往六十里外一亲知家避之。行草径三十余里。方出官道。又二里许。遇数人。与同行。忽有骑驰至。连叱众令住。行者皆止。老父回视。正见七骑。内一白衣人骑白马。宛如梦中所睹。因大骇。绝道亟走。骑厉声呵止之。不听。白衣大怒曰。此囗交加人。遂鞭马逐之。至其前。引弓射中心。应弦而毙。七人者。皆女真也。

铁塔神

蔚州城内浮图中有铁塔神。素着灵验。郡人事之甚谨。契丹将亡。州民或见其神奔走于城外。亟诣寺视之。神像流汗被体。虽颇惊异。然莫测其故。至夜神见梦于寺主讲师。曰。吾奉天符。令拘刷城中合死人。连日奔驰。始克就绪。来日午时。女真兵至破城。城中当死者。一千三百有畸。而本寺僧四十余。和尚亦在籍中。吾久处兹地。平日仰师戒德。辄为以它名易之。诘旦从此而逝。庶万一可脱。讲师既寤。以语寺众。皆笑其妄。遂独挈囊登寺后山颠避之。行约五里。忽忆所遗白金盂。复下至寺。适有修供者。众竞挽留之曰。和尚聪明如此。顾乃信梦。今檀越在此。正欲和尚升堂演法。无故舍去。则此寺不可为矣。况边上不闻有警。勉徇众意。斋罢而行。亦何晚耶。僧不得已。遂升堂讲毕。各就食。方半。有报女真自草地至。即围城。城素无备。不可守。顷刻而陷。僧苍皇失措。不暇走。兵已大掠城中。人与寺僧死者。如神告之数。讲师亦不免。

观音偈

张孝纯有孙。五岁不能行。或告之曰。顷淮甸间一农夫。病腿足甚久。但日持观世音名号不辍。遂感观音示现。因留四句偈曰。大智发于心。于心无所寻。成就一切义。无古亦无今。农夫诵偈满百日。故病顿愈。于是孝纯遂教其孙及乳母斋洁持诵。不两月。孙步武如常儿。后患腿足者诵之皆验。又汀州白衣定光行化偈亦云。大智发于心。于心何处寻。成就一切义。无古亦无今。凡人来问者。辄书与之。皆于后书赠以之中四字。无有不如意。了不可晓。

刘厢使妻

金国兴中。府有刘厢使者。汉儿也。与妻年俱四十余。男女二人。奴婢数辈。一日尽散其奴婢从良。竭家赀建孤老院。缘事未就。其妻施左目。以铁杓剜出。去面二三寸许。方举刀断其筋。若有物翕然收睛入。其目俨然。如是者三。流血被体。众人力劝而止。明日举杓间。目已失所在。不克剜。又明日复如故。精明异常。众皆骇而怜之。争施金帛院宇遂成。时金国皇统元年。即绍兴十年庚申也。

天台取经

绍兴丁巳岁。伪齐济州通判黄塍。死三日复苏。言有数人追之。往一公庭。见服绯绿人坐云。差汝押僧五百人至五台。吾辞以家贫多幼累。不可行。左右吏前曰。可差李主簿代之。兼它非晚自有差使。复遣元追人送归。故得活。后两日。本州岛山口县报帅司差李主簿赴州点视钱粮。舍县驿中。一夕落枕暴亡。塍心知其代己死。为尽送终之礼。居一岁。忽沐浴易衣。告妻子曰。今当别汝。缘官中差我往天台取经。我平生得力者。缘看了华严经一遍。语迄。瞑目而逝。

冰龟

戊午夏五月。汴都太康县。一夕大雷雨。下冰龟亘数十里。龟大小不等。首足卦文皆具。

阿保机射龙

阿保机尝居西楼。夜宿毡帐中。晨起见黑龙长千余丈。蜿蜒其上。引弓射之。即腾空夭矫而逝。坠于黄龙府之西。相去已千五百里。才长数尺。其骸今见置金国内库。蕃相陈王悟室长子源尝见之。尾鬣支体。皆具双角。已为人截去。云与吾家所藏董羽画出水龙绝相似。谓其背上鬣不作鱼鬣也。

冷山龙

冷山去燕山几三千里。去金国所都五百里。皆不毛之地。绍兴乙卯岁。有二龙不辨名色。身高丈余。相去数步而死。冷气腥焰袭人。不可近。一已无角。如被截去。一额有窍。大如当三钱。类斧凿痕。陈王悟室欲遣人截其角。或以为不祥。乃止。先君所居。亦曰冷山。又去此四百里。

熙州龙

戊午夏。熙州野外泺水。有龙见三日。初于水面见苍龙一条。良久即没。次日见金龙以爪托一婴儿。儿虽为龙所戏弄。略无惧色。三日金龙如故。见一帝者乘白马。红衫玉带。如少年中官状。马前有六蟾蜍。凡三时方没。郡人竞往观之。相去甚近。而无风涛之害。熙州尝以图示刘齐。刘不悦。赵伯璘曾见之。

酒香龟

徽庙有饮酒玉骆。大四寸。计贮酒可容数升。香龟小如拳。类紫石而莹。每焚香以龟口承之。烟尽入其中。二器固以黄蜡。遇游幸必怀以往。去窒蜡。即出酒。龟吐香。禁中旧无之。或传林灵素所献也。

伪齐咎证

伪齐受册之初。告天祝版。吏误书年号为靖康。又纯用赵野家庙器。识者以为不祥。卒为金人所废。又作纸交子。自一贯至百贯。右语云。过八年不在行用。至其年被废。其数已兆矣。

犬异

金国天会十四年四月。中京小雨。大雷震。群犬数十。争赴土河而死。所可救者才一二耳。

石氏女

京师民石氏。开茶肆。令幼女行茶。尝有丐者病癫。垢污蓝缕。直诣肆索饮。女敬而与之。不取钱。如是月余。每旦择佳茗以待。其父见之。怒不逐去。笞女。女略不介意。供伺益谨。又数日。丐者复来。谓女曰。汝能啜我残茶否。女颇嫌不洁。少覆于地。即闻异香。亟饮之。便觉神清体健。丐者曰。我吕翁也。汝虽无缘。尽食吾茶。亦可随汝所愿。或富贵或寿皆可。女小家子不识贵。止求长寿。财物不乏。既去。具白父母。惊而寻之。已无见矣。女既笄。嫁一管营指挥使。后为吴燕王孙女乳母。受邑号。所乳女嫁高遵约。封康国太夫人。石氏寿百二十岁。

王天常

元丰中。京师有富人王天常。高鲁王家婿也。一夕梦二急足追至一处。令闭目露坐。无得窃窥人物。吾检会文字毕。当复来。既行。天常回顾。见门阙甚伟。榜曰三坤城。庭下桎梏者颇众。皆僧道尼。亦有狱吏卫守。复坐移时。急足至。令同行。趋入公府。主者朝服坐。众吏侍立。问何处来。答曰。京师。一吏禀曰。误矣。所追王天常。非京师人。当速令此人归。天常见他吏乃故友。死已年余。赍抱一大册。降阶相揖道旧。曰。公可亟去。此非世人所处之地。问册中何事。曰。记世间生死者。天常再三欲视己事。吏辞不获。遂开一叶。但见某年月日以一刀死。急掩卷。令人送出。既寤。为亲戚言之。恐罹非命。积忧成劳疾而终。后人思之。一刀盖劳字也右二事赵伯璘言

黑风大王

汾阴后土祠。在汾水之南四十里。前临洪河。连山为庙。盖汉唐以来故址。宫阙壮丽。绍兴间陷虏。女真统军黑风大王者。领兵数万。将窥梁益。馆于祠下。腥膻污秽。盈积如阜。不加扫除。一夕乘醉欲入寝阁。观后真容。且有媟渎之意。左右固谏。弗听。率十余奴仆径往。未及举目。火光勃郁。杂烟雾而兴。冷逼于人。立不能定。统军惧。急趋出。殿门自闭。有数辈在后。足为关闑翦断。统军百拜祷谢。乞以翼旦移屯。至期天宇清廓。杲日正中。片云忽从祠上起。震电注雨。顷刻水深数尺。向之粪污。荡涤无纤埃。统军斋洁致祭。捐钱五万缗以赎过。士卒死者什二三。

韩郡王荐士

绍兴中。韩郡王既解枢柄。逍遥家居。常顶一字巾。跨骏骡。周游湖山之间。才以私童史四五人自随。时李如晦晦叔。自楚州幕官来改秩。而失一举将。忧挠无计。当春日。同邸诸人。相率往天竺。李辞以意绪无聊赖。皆曰。正宜适野。散闷可也。强挽之行。各假僦鞍马。过九里松。值暴雨。众悉迸避。李奔至冷泉亭。衣袽沾湿。愁坐良叹。遇韩王亦来。相顾揖。矜其憔悴可怜之状。作秦音发问曰。官人有何事萦心。而悒怏若此。李虽不识韩。但见姿貌魁异。颇起敬。乃告以实。韩曰。所欠文字。不是职司否。答曰。常员也。韩世忠却有得一纸。明日当相赠。命小史详问姓名阶位。仍询居止处。李巽谢感泣。明日一吏持举牍授之。曰。郡王送来。仍助以钱三百千。李遂升京秩。修笺诣韩府。欲展门生之礼。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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