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春色淡如绸。
雨下了一阵晚,到了第二日已经停歇。抬眼掀帘望去,便见周遭涌起一片蒙蒙雾气,显得青葱自然,如临缥缈。
一方日光在远处由浮云遮掩,淡辉浅耀,呼之欲出。极目山峦处,更有一条彩虹拱跨,点红添青,描金透彩,更有几分春意。
方恒与这一家人一晚上攀谈,倒是知晓了这家人的基本信息。
那活脱少女名叫高婉玲,其父那中年男子则是不知其名,方恒也只是称呼其高官人,也不好多问。听闻这一家人都是受宁王之恩升官承京,方恒一番忖度,愈发觉得这宁王不简单。如今左右也是无事,他倒是准备攀附这家人,去会一会这神秘的宁王。
车马渐行渐远,众人因昨晚交谈弈棋,颇为疲惫,故然一路无话。
车夫一番驾车颠簸,几个时辰后,便觉马车减缓了速度。
方恒微垂的双目睁开,朝帘外看去,只见一方浩大雄伟,巍巍沉浑的大城耸立而起,整个城由大理石砌就,横面平整光洁,没有丝毫刀耕斧凿的痕迹。淡淡的阳光映照下,整个大理石城池反射着白茫茫的光华,显得圣洁而崇高。城边一圈冗长的护城河蜿蜒曲折,河面宽有十余丈,朝远处山脉淙淙流过,清澈见底。这偌大的护城河上有一方长桥横驾而起,对应着正中宽阔高大的拱门。
正前方拱门足有二十来丈高大,可供五六辆马车同时并行,顶上高挂着淡金描色的巨大匾额,正大方圆写就着两个字:承京。
一共八名看门守卫着一身银灰铠甲,静悄悄地站在拱门前,手中长戟竖如插天,整个人透着一股强横霸道、甚嚣尘上的气息。
“这就是承京?”方恒喃喃自语。
这与想象中的承京还是颇有些差距,想象中的承京当如钢铁洪流,极度巍峨,百丈高墙,铺天盖地。如今这承京倒是小了许多,纵然比衡水城宽大阔气得多,但总归不如想象中那般。
“这就是承京了,别看这外面一般,里头却别有洞天。”那高姓官人指点道。
“真是壮阔,就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玩的。”那活泼少女高婉玲一下子欣喜地张望起来,不自觉地拉住了方恒的袖袍,道:“待会方小哥和我们一起去看看承京有什么好玩的怎么样?”
“你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知道玩。”美妇乐呵呵地训责道。
马车徐徐前进,车夫递交了通关文牒,便顺利通过检阅,慢慢驶入了拱门。
方一进去,才知与外头两处天地。
卖茶点的,卖水果的,卖首饰器物的,卖糖葫芦的,卖糕点粥糊的,一齐在偌大的街道上往来,各自叫唤揽客,好不热闹。一座座建筑鳞次栉比,飞阁流檐,富丽堂皇。其外表装潢华美,古色古香,最主要的是整个街道无比干净,整个大理石铺就的地砖油光锃亮,一尘不染。
“好热闹啊,这就是承京,瞧,那里有耍杂耍的。”高婉玲一脸新奇地趴在一角,透过掀开的窗帘看着这一方方世情景物。
“这是第二次来承京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许是这次就得常住在这里了。”高博云自言自语道。
“不愧是承京,倒是比我们衡水城热闹。”方恒看了看这承京的盛况,也不由赞叹道。
“承京乃魏朝之都,自当繁华如此。我上次来承京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十几年下来,承京的建筑倒是比以往更密集了许多,人口又有所增加。”高姓官人道,他瞅着外头景物,边指点车夫前行,“这边,我记着皇城方向是这边没错。”
一路众人指指点点,举目四顾,都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
马车先是通过了一大段市井之地,随后便深入到了内城之所。内城便是不如这外城热闹,四周随处散布着锦盖华蓬的车马,然后便是一些家丁丫鬟急匆匆赶路的身影。
马车在此处也变得极为缓慢,生怕因声音过大打搅了这内城里人的清静。
忽然,便听高博云一声洪亮的笑声:“哈哈,到了,方兄弟,到宁王府了。”
这时马车戛然而止。
方恒举目看去,便见宁王府三个烫金字眼呈现眼前,一座硕大的漆红院墙围拢,两名守卫精神抖擞,傲然挺立。
“方兄弟,走,以你的本事,想必宁王会定会重用。”高博云拍了拍方恒的肩膀,率先跟着其父下了车。
那高姓官人与门口守卫交待了几句,接着过不多时,一名家丁便撒开步子跑来,笑意盈盈拜会道:“原来高洪昌高大官人,我家王爷现在正在修炼,不便打扰,不过王爷之前吩咐过,你们可先去大堂坐着,待王爷修炼完毕,自会来与你等相见。”
“好,那就多谢宁王招待了。”高姓官人略一拱手,便与其子大步入内,方恒倒是承了那高博云的人情,也跟着进了院落。
这院里早已是开满了梅花,点红缀翠,娇艳多姿,风一吹动,一阵梅花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众人朝回廊慢慢走过,一边朝四周打量起来。
经由那家仆带领,穿过了一处遍布假山的石阶长道,众人这才来到一处大大方方的堂前。
若是没有家仆带领,只怕这假山都要绕得眼花缭乱,足可见这宁王的开阔宏大。
“就是这里了,诸位请进。”家仆带领众人走进堂内,一时间异香四溢,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香,味道很是奇异,一下子让人精神都振奋起来了。”高博云揉了揉鼻子道。
“这是王爷特意招待客人的异域香熏,据说是幽兰花,清灵草,浅水芝,冰凝蕨等诸多药草打熬制作,有清心明目,聚精镇神的功效。”这家仆也是不一般,一口气便说出不少稀有药草,连看过不少药草典籍的方恒都不禁默默称道。
方恒多看了这家仆几眼,便见这家仆不止是学识颇丰,更练就了一身武艺,其太阳穴高高突兀,如山包隆起,居然是踏入锻体二重的表现。
一个家仆就有锻体二重的实力,这宁王不愧是王室之人,手下能人辈出,甚是惊人。
“各位稍等片刻,我去让丫鬟送与点心糕点。”家仆微微一躬身,便身形一转,快步出门。
几人坐定稍许,便有几名姿容华美的丫鬟端上茶水糕点,供几人享用。
方恒朝四下张望一番,便见这堂中挂有几幅美女图,一方宝剑,不禁揣度起这宁王的品味来,对着高博云问道:“高兄你说,这宁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宁王啊。我虽也只见过两次,但我观察,他应是一个心思细腻,处事泰然,滴水不漏的聪明人。而且,最令人称道的是,宁王不仅仅智慧过人,而且他更练就了一身绝强的武功,据说他已经快要达到化境,天下间少有人能匹敌!”高博云抬眼望向虚空处,语气很是崇敬道。
“化境?那么说,宁王今年多大年纪?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吧。”方恒旁敲侧击道。
“你说过了,今年宁王才三十出头,却只差一线便要突破化境,确实天资惊人,厉害之至。”高博云道,“这最近宁王时常闭关,勤练修为,想必也是为了突破到化境修为。”
才三十就快要到达化境,确实当数天底下少见的天资。要知道,混元宗的宗主已经三十好几依旧停留在锻体三重的边缘,在混元宗也只有当时远远见过,年事已高的秦师叔登临了化境。
化境是武者的一个分水岭,一旦肉体练到了极致,便要自行衍生出内劲,一旦衍生出了内劲,便就算是登临了化境,从此以内劲腾空十数丈,雨不沾身,踏水无痕,隔空伤人,各种玄妙滋生。
高博云见方恒面露讶异之色,不由道:“我等武者,一生志愿便是追求那化境,到时候便是踏雪无痕,金刚不坏,无所不能。我加入宁王府,成为宁王客卿,便是为了寻求突破的契机。”
高博云顿了顿,续道:“这几年来,我倒是承蒙了宁王关照,服用过一些灵丹妙药,择日有望登临锻体三重。想必方兄弟也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不如届时你我一同在宁王手下做事,受宁王照拂,修为自当节节攀升。说不准,哪日还会得宁王传授玄功妙法。”
高博云的声音渐渐变小,“我听说,宁王修炼的功法为世间所罕见,即便是化境武者也不敢轻易撄锋。”
“如此,我倒是愈发好奇,想真看看你口中的宁王是何等样人了?”方恒斟了口茶水,道。
“依我看,宁王肯定是极英俊潇洒,肯定迷倒万千少女那种,方小哥,你说是也不是?”高婉玲笑呵呵地道。
“呃,也许吧。”方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高婉玲,只当她是犯起了花痴来。
“你们还是小心点说话,外面有传言宁王性情古怪,颇好杀生,应不是你等所说那般完美无缺。不要因言语得罪了宁王便好。”高洪昌谨言甚微道。
“父亲,我相信宁王不是那种人,若非那次天星宗附近发掘出洞府遗迹,我意外夺得那件图谱交予了宁王,爹你只怕一辈子也得在那临川城为官,这一切都承蒙了宁王关照,就连孩儿有现在修为,也是托了宁王赏赐的丹药缘故......”高博云辩解道。
“不要再说了。”高洪昌打断了高博云的话,抬眼看了眼方恒,低声道:“那图谱定然非同寻常,不然宁王不会如此关照于你,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依旧不放心方恒此人,年纪轻轻,实力非常,此番前往宁王府又并未拒绝,怕也是有所图谋,因此颇为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