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吧。”高洪昌长叹一声,徐徐转身,见是数日前曾拒绝宁王邀请的方恒,微微一怔,心道宁王真是好脾气,居然事后没有为难此人,看来传言中宁王残暴凶戾,心眼细小,并不符实。
他哪知道方恒才之前才经历过杀身之祸,而背后操纵者定然是宁王无疑。
高洪昌此间心系天下安宁,也没了招待人的心思,挥了挥手,便让高博云摆桌待客。
高博云心领神会,将方恒带入院中凉亭坐下,唤了家仆准备茶点,便与方恒攀谈起来:“方兄弟,你方才也听说了,我魏朝与晋朝如今不和,恐会滋生战事,你对此怎么看?”
“两国交战,无非是利益驱使,我听闻我晋朝善产玉,而我魏朝多产金银,许是晋朝想要吞并我魏朝金银矿产,增长国力。自古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无尽的利益,魏朝若要保安宁,只能委曲求全进贡珠宝金银,这样一来,泱泱大国,却也气数已尽。依我看,此战必须打,而且还要打个痛快!让晋朝知道疆域不可犯,大国不可欺。”方恒昂首道。
“好一个疆域不可犯,大国不可欺。方兄弟你既有如此豪情,又武艺高强,何不参加军队,战场厮杀,好不痛快!”高博云听得热血沸腾,是以也提高声音道。
“只可惜我志不在军队,我意逍遥,不愿受制于人。”方恒敲了敲桌子,忽而停顿下来,道:“高兄不也是只做那宁王的客卿,而不愿奉献于军队。”
“方兄弟,你这话就错了,我其实有心志在军队,奈何做了宁王客卿,便要听从宁王吩咐,不得擅自行动,这才悻悻了之。”高博云叹了口气道。
“看来做这个宁王客卿并不算好,那你当初为何选择跟了宁王?”方恒抛出了疑问。
“此事其实也是因为我爹的缘故,自古孝为上,我爹本身居一城之主,郁郁不得志,此时我由天星宗下山承京意外认识了宁王,那时宁王便招纳贤士,许诺了诸多豪宅官邸。后来,我无意中与师兄弟在某矿地发掘出一座洞府,得到一些古籍之类,便借花献佛,献给了宁王。宁王这才应了那个承诺,把我爹提拔到三品尚书之位。”高博云道。
“没想到高兄倒是一个孝子。”方恒不动声色道。他记得当日陈太傅便说过,有一名天星宗弟子也进入了那座洞府,这天星宗弟子许是这高博云无疑,只是高博云不通上古文字,不解其中含义,便当作一古籍珍玩贡献给了宁王,谁料此物事关重大,暗藏玄机,让宁王大为震惊。
此番想来,当日之事定然险恶重重,且不说那陈太傅为了图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刻意找人假托镖务运输,以障眼法逃过宁王遣人劫杀。不过宁王尽管机关算尽,但终是只获得了高博云贡献出的一部图谱,另外两部,一部在方恒身上,一部则还是落到了陈太傅那里。
“哎,不说这些了,如今我只想安心练武,保护家人,安度一生便好。”高博云看了眼身旁的高婉玲,道。
“高博云心系家人,倒是与我有些苟同,来,我敬你一杯。”方恒拿起桌上玉杯,倒了一杯清酒,遥遥一拘礼后,便仰头倾杯,一口饮下。
清酒不烧喉,浅淡适人,一口下去绵绵密密,回味无穷。
方恒喝的胸腹暖意烘烘,不由道了声:“好酒!”
“这是海外瀛洲进贡的清酒,很是不错,不过很多江湖人都说这不烈不燥的酒像娘们喝的,说是劲头不够,本以为只有我喝爱喝这酒,没想到方兄也志同道合喜好这酒,倒是令为兄诧异了。”高博云道。
“酒不在烈,人不在刚,中庸恰当便好,这清酒入口柔韧绵密,喝后胸中如火,显然是刚柔皆有,亦刚亦柔,正合了中庸之道。”方恒啧啧称赞道。
“好一个中庸之道,没想到方兄人品可以,酒品也不差。来,我再敬你一杯!”高博云又托杯一饮而尽。
二人觥筹交错,说得些许大道哲理,倒是把高婉玲晾在一边。
高婉玲听了些许,不满地插话:“你们与其浪费时间说得这些大道理,还不如跟我一道出去多逛逛街市,买买东西,多好啊。”
“你就知道逛街买东西,天天逛还不厌啊。”高博云道。
“承京那么大,怎么逛自然是不会厌的。”高婉玲嘻嘻笑道,“待会你和方小哥都一起陪我城北的集市吧,听说那里最近来了一批杂耍团,都说挺有趣的,我还没看过呢!”
“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些事。”方恒道。
“有什么事非得改天,今天不成么?”高婉玲不满地撒起娇来。
“今天才逛了一个下午,这眼看天都要黑了,你想看恐怕也只能等到第二天了。”方恒无奈地道。
“那好吧。”高婉玲看了下天色,心知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妥协了。
这时,方恒正要起身道别,却听高博云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方兄不如就留宿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作打算吧。”
方恒看了眼高婉玲,颇为无语,有这个丫头到,只怕明日一天都得围着她转。
于是果断地道:“还是不劳烦高兄了,我明日有闲再来府上一会,今日不作打扰了,就此告别。”
高博云见方恒神色坚定,只好道:“好吧,那方兄慢走。”
一路将方恒送到门口,便听那高婉玲嚷道:“方小哥,明天一定要来啊,陪我一起去看杂耍!”
方恒面露苦笑,此刻也只好点头答应,假以托词。
离开高府,方恒便在内城里四下逛了起来,这内城宽敞阔大,逛了好一阵,也没发现王重效府邸的踪迹。
于是他便随便寻了一处府上,问了家仆,这一问才知道,这王重效府邸在内城另一头。
他一路快走,很快便来到一处阔气庞大的府邸。
这座府邸比起高府还大了倍许,并非是王重效身居要职,而是因为为官尚早,得了一处上好府邸。
算起来,侍中郎头衔与尚书一比,倒也还略低半个档次,但由于王重效掌管御书房事物,又教导皇子,是以身份比较特殊。
“什么人?”两名侍卫见方恒走来,立即紧张地张开兵器拦道。
“在下方恒,请求觐见王大人。”方恒抱拳道。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方恒一眼,见方恒穿着体面,气宇不凡,于是招了一个家仆,便唤他进去找府上老爷。
不一会儿,那家仆走了出来,毕恭毕敬道:“方公子,王大人请你到后院精舍一叙。”
跟着那家仆,方恒便迈步其中。
这府邸四处栽种着奇花异卉,假山片片垒就,藤蔓四顾,爬满了整个墙头栏杆,这整一座府邸倒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园,富丽堂皇之余,更有一股自然的清新感。
一路走到后院,周围景物不断变化,由开头的群花争艳,到了如今却是各种异树相依,树根粗大盘绕,枝桠纷繁,显然种植了有些年头了。
“方公子,请。”这家仆伸手一引,方恒眼前豁然出现一座依靠池塘修葺的小屋。
前有绿树,后有水塘,好一座风水精舍。
“王大人便在其中。”家仆将方恒带到这里,便躬身告退。
方恒整了整衣冠,便大步走向这座精舍。
推开大门,一眼便见一张占据半个屋舍的孔雀开屏屏风,两侧壁挂着对联书画,墨色纷呈。
屏风之后,一道身影随大门敞开而阔步走出,方恒一眼看去,便见此人方脸宽额,颧骨饱满,眉眼细腻,身着纹云金元袍,头顶墨色玄风冠,举手投足,尽显文雅之彩。
“见过王大人了。”方恒将手一拱,微微鞠躬道。
“不必多礼,请坐!”王重效伸手引向屏风后一处遥遥相对的桌案。
方恒也不拘泥,直接大步一坐,便与王重效的相对而立。
桌上早就沏好了一壶热茶,茶香飘然,满堂生馨,轻轻一嗅,便觉得满身沁清,精神仿若洗涤,这茶的气味可比方颜雪白日沏的那壶茶好得许多。
王重效也不指使家仆,他亲自为方恒沏了一杯热茶,倒有些让方恒受宠若惊。
他开口道:“你就是方恒吧,之前我听王瑞溪说了,你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今日一见,果真沉稳自若,有些气度。”
王瑞溪自然便是那王家家主本名。
“王大人过奖了,在下一介江湖人,不善礼节,倒是让大人笑话了。”方恒淡淡说道。
“你不必妄自菲薄。对了,此番长话短说,我听闻你是想要进御书房,观看藏书?”王重效问道。
“正是如此。”方恒点头应道。
“这事好办,方公子只消明日一早跟我一路进宫,待我上朝完毕,接你前去御书房便是了。”王重效轻描淡写地道。他之所以这般好说话,一来性情温润,为人随和,二来便是他下意识的把方恒当成了他方家的女婿,毕竟那王家家主王瑞溪亲笔写信举荐,定然这方恒与衡水城的王家分族关系匪浅。
他也不问方恒为何非去御书房看书,只当是方恒兴趣使然,这也是自己力所能及,随手可帮之事。
“那就多谢王大人了。”方恒惊喜地道。
“不必言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年轻人嘛,多看些书,养心静气,总归是好的。”王重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