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相信荆兄弟的智慧,可是这白白便宜了别人,我盗昇心中就是有点不痛快。”盗昇面对高渐离此问,显然有点支支吾吾,那种既不愿意又不得不愿意的复杂心情让他觉得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想说又有点无奈。
“好啦,盗昇前辈,既然相信荆兄弟的睿智,那就尊重荆兄弟的决定,哦对了,荆兄弟还在来信中夸赞盗昇前辈你在合纵楚、齐两国之事上做的非常漂亮,特意嘱咐我不要忘了褒奖于你。”高渐离边洋溢着笑容,边劝慰起盗昇道。
盗昇一听高渐离此言,心中的抑郁立刻舒解了大半,随即脸上像变了天似的,变得嬉皮笑脸起来,连连问起高渐离道:“此话当真?”
“我高渐离什么时候骗过你盗昇前辈?”高渐离依然洋溢着一股子笑容,十分从容地回话道。
盗昇听了高渐离此言,便这下真的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只顾着自己暗喜得意,也不再喋喋不休了。高渐离趁此机会,挪步至楚王和李园等人跟前,向楚考烈王抱拳施礼道:“在下弈剑盟左使高渐离,特来觐见楚王。”
楚王受了盗昇之前的那一惊,本缩在一旁,不敢有所言语,如今见这来人竟然收服了盗昇,而且还对自己如此谦恭有礼,胆怯的心里也消却了许多,于是便趁机问话道:“既是弈剑盟的左使大人,那便免礼吧。”
“多谢楚王盛情,”高渐离说着放下手来,继续对楚王言语道,“当今天下,秦国虽强,然其分制六国则不足,六国虽弱,合制秦则有余。我家钜子荆轲荆盟主正是希望六国能合力拒秦,这才走访六国,提出合纵拒秦之策。今六国已约应合纵之策,组成合纵盟军亦是迫在眼前。然荆盟主思来想去,觉得如今六国之中唯有楚国的实力可以雄视天下,统领盟众一举杀退秦贼,所以特命我前来将从约长之位禅让给楚王您一事尽快落实。至于盗昇前辈,乃我弈剑盟的盟众,今有得罪楚王之处,还望楚王多多包涵。”
楚王一听这眼前这位弈剑盟的左使是来助自己荣登从约长之位的,心中顿时宽慰了许多,于是便朝高渐离缓声而道:“既然荆盟主如此看重寡人,那寡人就当仁不让了。至于那位鲁莽之士的冒犯,寡人自当给荆盟主一个面子,可以既往不咎。”
“如此就多谢楚王殿下了。”高渐离听闻楚王赦免了盗昇的冒犯君王之罪,便双手抱拳,再次谢礼道。
而正当他几人得已化解之前的尴尬局面之时,恰逢此时正有兵卒来报:“启禀王上,韩、赵、魏、燕、齐五国先锋已至我楚郢城下,特来向从约长请示会盟之事。”
楚王听了那兵卒的奏报,心中不禁大喜,立刻朝他发话道:“吩咐下去,司礼要好生款待几位先锋,并告诉他们,本王这就点兵出发,与五国一齐在楚郢城外的五十里虚龟之境歃血为盟,约为兄弟,共同伐秦!”
“诺!”
兵卒听闻了楚王此言,便立刻应了一声,便飞也似的退下去传命去了。
按照楚考烈王熊完的安排,韩、赵、魏、燕、齐五国人马齐聚楚郢城外的虚龟之境。虚龟之境原本是当年宋、郑两国交恶之时,鲁国为了帮郑国说情,鲁桓公便屡次约宋庄公会盟之地,以希望调解宋、郑之间的误会。只可惜宋庄公刚愎自用,只因他自以为有扶力郑国新君子突上位的功劳,所以面对多番受鲁桓公说辞而不予理会,非要郑子突献出三城以示回报。也正因为如此,宋庄公既贪郑赂,又弃鲁好,最终终究导致了兵败垂成的下场。不过尽管鲁、宋两国并没有因为虚龟之境的会盟而得以化解与郑国的旧怨,但是它却一直成为了历代君王诸侯会盟的必选之地。因为后人皆以为宋国因背叛盟约而落败,乃是受了天谴所致,所以此地便有天地灵气所聚集,专报背盟弃信之徒。楚王约定于此地,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六国盟主从约长到!”随着礼部宦人的一声大喊,楚考烈王便领着他的文武百官以及高渐离、公输蓉、盗昇等一帮人,驱车来到了虚龟之境。
楚考烈王掀开金舆的锦帘,从金舆之上缓步而下,身旁侍人宦官足足有几十人,除了身边的玉辇、扇盖、拂尘、提炉、香盒之外,更有仪刀、仗马、导象、静鞭等器具配备十足,其阵势丝毫不亚于周天子的天子仪仗。楚考烈王原本是个好面子的人,所以对于自己成为从约长一事,仪仗具制的配备丝毫不能有所差池。
可是此时的五国人马之中,除了齐国后胜既知此次传命于他的乃是楚王本人,并非弈剑盟盟主荆轲之外,其余四路人马都并不知道这合纵联盟的从约长已经易主他人,所以当他们听闻宦人的大喊声,齐刷刷向楚王那边看去之时,都纷纷面露惊疑之色,相互看了许久,却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五国大将军这副表情,楚考烈王当然早就都料到了,于是他在侍人官宦的簇拥下刚刚站上虚龟台,便开始发话道:“列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诸位能够响应弈剑盟荆盟主的号令,不辞辛苦领着军队来到敝国,以达成合纵拒秦之盟,寡人自是感动不已。然荆盟主因另有要事要处理,所以特将这从约长之位禅让给了寡人,让寡人来引领六军,共伐秦贼。”
而这五国中四国的领军之首韩厥、苏厉、辛剧、司马尚四人听闻楚考烈王此番言语,亦是将信将疑,于是韩厥便站出了队列,骑马往前几步,对虚龟台上的楚王问话道:“我等皆是受荆侠士所邀,不惜千里跋涉,前来楚郢,如今却不见荆侠士的身影,这又是何故?老夫以为单凭楚王的一面之词,实难让我等信服。”
韩厥此言正中司马尚、苏厉等人心中所疑,于是他几人也纷纷站了出来,朝楚王发话道:“荆侠士出言一言九鼎,既约我们到此,必定不会避而不见。楚王既说荆侠士另有要事处理,将这从约长之位让给了楚王您,那就请楚王亮出证据来,否则我等恕难从命。”
楚王被这座下几人咄咄逼人的气势给问的有些慌了手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方才的言语,所以一时之间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而台下的盗昇正见得那楚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反倒觉得痛快了许多,于是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朝那楚王做了个鬼脸,用极为微小的声音讥讽而道:“不要脸的贼骗子,这下看你怎么圆场。”
这盗昇原本要看看那楚王怎么出洋相,可偏偏这个时候,台下竟有一人缓缓走上台前,对那众人定声而道:“诸位前辈将军,楚王所说一事确实属实,在下可为他作证。”
众人看那人眉清目秀,气宇不凡,全身上下俨然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又听他站出来这般说道,不禁有话问道:“阁下又到底是何人?为何有言能替楚王作证?”
“在下墨家高渐离,亦是弈剑盟掌盟左使,一向奉命传荆盟主之令行事,所以才可为楚王方才之言作证。”高渐离面对众人的质问,亦是不慌不忙地应答道。
“高渐离?”司马尚听了此人自报家门,十分吃惊地追问道,“阁下可是在弈剑大会上与乐家乐影合奏出高山流水的那位驭琴大师高渐离?”
“鄙人区区拙劣之技,枉为世人谬赞了。”高渐离见人群中亦有人听得他的名号,于是便一番谦逊之言,算是默认作答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潇湘琴侠,失敬失敬。”司马尚听得那人这番默认之言,顿时又惊又喜道,“想不到江湖上失踪多年的潇湘琴侠竟也入了墨门,成为了弈剑盟的左使大人。”
司马尚曾是李牧的副将,而李牧常喜好与江湖中人结识,钜子腹便是李牧所结识的挚友之一。所以司马尚对于江湖中人的一些名号,都有些耳闻,这才会有此惊喜之言。
“潇湘琴侠?”但是苏厉、韩厥等人却只和朝纲中的人打交道,对于司马尚所说的江湖名号,却是浑然不知,所以听了司马尚之言,却是一头雾水。
“潇湘琴侠以一手无与伦比的琴艺闻名天下,其人为人仗义,时常在江湖上锄强扶弱,接济贫困之人,世人为感其恩义,故送其潇湘琴侠的名号。不想今日在合纵之盟上,能够亲眼目睹一眼潇湘琴侠的真容,此番前来亦是无憾了。”司马尚见其他几位首将一脸迷惑,于是便捋着长须,十分钦佩地解释道。
“听说今日这里热闹非凡,各路诸侯又齐聚于此,像潇湘琴侠一般的江湖前辈也悉数来了不少,所以像我这样的闺阁小女子,也便想来跟着一起来凑凑热闹。”正当司马尚向众人解释完高渐离的身份之后,忽而又有一人噙着银铃般的声音,神色自若地也走上了台来。
众人一看那女子,柳眉朱唇,步态轻盈,两鬓的秀发自然随风飘逸,更为她的娇容增添了几分灵气。那众人看得了此女子,诸多首将不禁又惊又喜,韩厥更是先声惊呼道:“公输姑娘?你怎么也来了?荆少侠呢?”
韩厥等人之所以如此惊喜,那是因为眼前这位公输蓉时常跟着荆轲的踪迹一起出没,所以见得了公输蓉,便也是如同见得了荆轲一干故人,这才会显得如此惊喜。
“呵呵,韩伯伯你都来楚郢了,公输蓉自然是要来替荆公子迎接诸位前辈的。”公输蓉一脸笑意,继续向韩厥等人解释道,“不过方才楚王和高大哥所言并非虚,荆公子他确实已经将从约长之位禅让给了楚王殿下,只因他另有要事要急着处理,所以不能亲自前来向诸位前辈赔罪,这才命小女子和高大哥代为向大家赔罪。”
“哦,原来如此。”苏厉等人既听公输蓉也这般说道,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彻底相信了之前楚考烈王所说的言语。
“其实荆盟主早就料到大家也许会对他禅让从约长一位一事有所疑惑,所以这才命我驻留此地向大家说明清楚。”高渐离见众人已经释疑,于是便也跟着公输蓉一齐说道。
“荆少侠其实可以将从约长之位暂让于左使您,待他事毕之后再继续继任,如此就不必麻烦楚王大人了。”司马尚虽然相信高渐离和公输蓉的言语,但是对于禅让给楚考烈王一事,还是有些不习惯。
“呵呵,司马将军有所不知,荆盟主之所以将从约长之位禅让于楚王,那是有原因的。当今天下,秦强而六国弱,所以才要兴王师以伐秦贼,然古往今来,讨伐暴虐之师,必定要一支顺应天道、诚服天下的王师。荆盟主虽有经纬之才,然终究不过是江湖中人,不便冠号王师之名。而楚郢的考烈王殿下,其祖上在七国中最早称王,如今又是在六国之中最为强盛的一支反秦主力,所以由楚王来担任这王师的首领,必能使天下一呼百应,八方来汇。”高渐离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语让在虚龟台上的楚王听得十分顺耳,更是心中暗自得意起来。
不过高渐离说完这些力挺楚王的言语之后,随即话锋一转,又接着继续说道:“而且楚王殿下乃仁义宽厚之君,虽受禅为从约长,依然诚邀荆盟主为六国联军的军师,其所领导的弈剑盟部众自成一军,为联军的指挥部队。六军若遇到紧急情况,可直接遵循弈剑盟的指挥,以防不测。”高渐离说罢,便又故意转头朝楚王问话道:“楚王殿下,你与荆盟主可是如此约定的?”
楚王一听自己虽受禅为从约长,不想自己的军队却要受到荆轲的弈剑盟的节制,心中自然十分不愿,但是之前高渐离却已经为自己铺了一条康庄大道,若是在此时反悔,必然会连同自己的从约长之位一齐丢掉,所以权衡之下,他不得不强装着笑容,连连点头应允道:“正是正是,荆盟主与本王正有此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