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若是信得过的话,不妨交给奴婢来打理,奴婢家道中落之前,也是一个商户人家,自小跟随爹爹打理商铺,倒是有那么些从商经验,只可惜奴婢家开的是米粮店,大水一来,什么都没有了。”说到此处,小莲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别难过了,小莲,逝者已矣,当节哀顺变。”冷浣儿握了握她的手。
“我没事。”小莲强笑着摇摇头,“好在遇到了主子,也算是我的一番造化了。”
“胭脂铺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你来办了,你别太有压力,就算是办砸了,也无妨。毕竟万事开头难,太过强求,易生心魔。”冷浣儿嘱咐道。
“小姐放心吧,我省得的。”小莲笑着退了下去。
书房内,李铭泰正在处理手头上的事物,一旁对着一摞的账簿,桌上也凌乱地摆着朱砂和墨汁。
有敲门声响起,李铭泰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进来。”
“爹,你找我有什么事?”李长卿进来行了个礼后,问道。
“冷浣儿最近怎么样了?”他抬手,示意他坐在一旁。
“听下来禀报说,她最近有认真喝药。”
“那就好。”批完最后一笔,李铭泰将笔挂在笔架上,才好整以暇地说道,“记住,孩子留下,大人……”
“我明白的。”李长卿点点头,“到时候我会嘱咐好产婆了。”
“嗯。”李铭泰放心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我还担心你感情误事,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爹爹过虑了,大局当前,该如何做我是知晓的。”
“这我就放心了。”说着,他又问道,“那慕容雪儿呢?”
“这……”
“她好歹是你娶进门的小妾,怎么这么不关心?”李铭泰皱眉,“李家最近诸事繁忙,缺少一个打理的人,以前你娘在的时候,胭脂、裁缝铺之类的,以前都是你娘在打理,虽说男主外女主内,但是李家的情况比较特殊,还是要有一个能当大任的当家主母才好,这样才能为李家分忧解难,撑起李家的一片天空。冷浣儿是迟早都要死的,而李家的生意却不能缺了人来打理,这样吧,你先让慕容雪儿试着来打理一下胭脂铺的生意,让她熟悉一下李家的业务。”
“这……”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慕容雪儿虽是青楼出身,说出去有点不好听,但是多年的生活磨砺,却使得她更精通人情世故,这一点上,是冷浣儿那个大小姐比不得的。我知道,冷浣儿死后,凭慕容雪儿的出身,是断不能扶正的,但是李家目前的生意却不能缺了人来打理。再说了,你最近不是挺烦慕容雪儿的吗?正好找个借口把她支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李铭泰不容置疑地说道。
“爹说的是。”
“至于冷浣儿那边,继续叫人盯着吧,虽说她现在是在李府中,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仔细盯着些好。”
“我明白了。”李长卿点点头。
“好了,你下去吧,最近有点不太平,多去铺子里走动,盯紧一点,这商场上的事情,可是瞬息万变的。”
“是。”李长卿退了下去。
出了书房,李长卿立刻派人传话给了慕容雪儿,让慕容雪儿准备一下,明天便准备上任,接手李家胭脂铺的生意。
慕容雪儿一听这话,满脸阴郁,那是十万个不愿意,可依旧是回了那个家丁一声:“告诉少爷,我知道了,明日卯时,我会准时到达胭脂铺的,让那些掌柜的,趁早准备好账本,我要先查账。”
查账?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正当慕容雪儿气愤地在屋子里砸东西的时候,楚郁过来探访了。一听楚郁,也就是赛神仙来访,慕容雪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整了整略微松散的鬓角,将头上戴着的一朵娇艳的紫色牡丹花扶正,娉婷袅娜地走了出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赛先生又来了。”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赛某安能不来?”楚郁的脸上浮现一抹暧昧的笑容,目光流连在她娇艳的脸庞上。
慕容雪儿被他大胆的目光看的红了脸,垂首娇羞地说道:“赛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偷香窃玉……”
“赛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慕容雪儿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开没开玩笑,你还不知道?”他上前握住了她凝脂一般的玉手,顺着那柔滑的手慢慢地抚摸上去,捉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手来放在自己的脸颊边,眸中满含深情,深邃地叫人望不见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慕容雪儿被他的目光看得窘迫,赶紧抽出手来背在身后,娇声骂道:“你这冤家,谁知道你的句哪句真哪句假?”
“但凡是说给你听得话,句句都不参加,你若不信,就让我天打雷劈……”
慕容雪儿赶紧捂住他的嘴,急道:“我信你就是了,你这坏人,若你死了,谁来照顾我,谁来给我一解相思,这不是叫我也去死么?”
“我怎么舍得我家宝贝儿死呀……”楚郁在她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你舍不得,有人可舍得。”说着,慕容雪儿眼眶儿一红,像是下一秒便要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
“谁?谁舍得让我的宝贝儿受伤?我找他算账去!”楚郁立马斩钉截铁地说。
“别!你别去!”慕容雪儿立刻拉住了他,“如今你乃是李家父子请来的客人,犯不着为我惹下这大麻烦。”
“可我怎能见心爱的人受如此委屈?若是这样,我还算一个男人嘛?”
“赛郎。”慕容雪儿有些感动地看着他,“赛郎,不必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李长卿为了见不到我,把我打发去管理胭脂铺了。”
“真是岂有此理!”楚郁怒道,但是下一秒,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欣喜的表情,“其实你出去了也好,咱俩总这么偷偷摸摸的,也不是办法,若是到了外面,行事反而更加方便一些。再说了,如今你在李家地位不高,只能依附李长卿生活,归根到底,那是因为你没有经济权,所以便没有话语权。若是你将李家的胭脂铺打理好了,你在李家的日子会好过的多。”
“真的吗?”慕容雪儿被他说得,也有些心动了。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赛郎。”慕容雪儿娇羞地倚在他的怀里,“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那是当然。”楚郁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又是浓情蜜意地温存了一番,慕容雪儿才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去。
自从楚郁来过之后,慕容雪儿的心情好多了,对于胭脂铺的事情也更加上心,她决心要打理好胭脂铺,好从中捞上一笔钱,日后跟赛神仙私奔了,身上也能有一些应急的盘缠。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一两个月内,京城又开了一家新的胭脂铺,叫月光胭脂铺,里面卖的一款招牌胭脂,虽然价格昂贵,但是效果真是前不见古人,乃是一款令人叹为观止的神奇胭脂,买过胭脂的贵妇们口耳相传,渐渐地,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都知道有这么一款神奇的胭脂了,而且争相购买,不到两个月,竟然抢占了京城所有胭脂铺七成的声音,正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当李长卿来店铺里视察的时候,慕容雪儿正心情极差地在对一帮伙计们发脾气,言辞之刻薄,令李长卿深深的皱起了眉。
果然是出身青楼的市井小民,跟冷浣儿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看到慕容雪儿这副嘴脸的时候,李长卿在心里问自己,当初自己是瞎眼了吗?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空有外表,灵魂却粗鄙不堪的女人。
李长卿一直没有说话,看着慕容雪儿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在了一帮伙计们的身上,说他们办事不力,才会使得如今胭脂铺门可罗雀,生意江河日下。
骂完了之后,慕容雪儿喘了一口气,让伙计们传账房过来,看样子又要把账房给骂一顿,李长卿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觉得娶了这么一个花瓶小妾,还让这样的小妾来打理商铺的生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坊间肯定不知将这流言传得多难听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雪儿!”李长卿冷冷地出声。
慕容雪儿惊讶地转过头来,下一秒,脸上堆着媚笑,迎过来娇声唤道:“妾身给夫君见礼了,夫君今日怎么得了空到这胭脂铺来了?”
“我要是不来的话,你岂不是要把这胭脂铺给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了?”
慕容雪儿的面上顿时一片惨白,战战兢兢地说道:“夫君冤枉啊,夫君,妾身自从来到胭脂铺之后,一直兢兢业业,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啊!”
“兢兢业业?兢兢业业这胭脂铺能变成如今这样的门可罗雀?咱李家百年以来,胭脂铺最出色的生意之一,一直是进贡给皇家的,哪一日,我们李家的胭脂铺前,不是车水马龙、摩肩擦踵,怎么会像今日这样,门口清清冷冷的,连一只狗都没有?”李长卿冷哼道。
慕容雪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夫君恕罪,妾身冤枉,妾身真的好冤枉啊!”
“你有何冤屈!”李长卿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慕容雪儿的掌心被粗糙的青石地板摩擦地出了血,却也不敢擦拭,只是用两只手抓着李长卿的衣摆哀声哭道:“这胭脂铺原本还是好好地,只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突然开了一家月光胭脂铺,将我们李家胭脂铺的生意全部都抢光了,不只是李家,其他的胭脂铺,比如说龙涎香、沉香阁,最近也被月光胭脂铺挤兑得不行了,夫君不问原因,只看结果,妾身不服!不服啊!”
李长卿懒得再看她哭得脏兮兮的那张脸,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如此恶心,不明白自己当初是看上她哪点,将她娶进门的。
果然是青楼女子,难登大雅之堂,他在心中鄙夷地想。
“好了,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既然你如此委屈,便回府静养吧,这胭脂铺的事,以后你不必再插手了。”李长卿冷声道。
慕容雪儿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震,随即放声大哭:“夫君,不要啊!夫君,求你再给妾一次机会吧,妾身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妾身会将胭脂铺治理好了,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罢了,夫君,你要相信妾身的能力啊,你一定要相信妾身啊!”
李长卿看到被她的手抓得到处都是血迹和灰尘的袍子,眉头蹙着,又是一脚将她踹开,对一旁的伙计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你家小主子送回府?”
伙计赶紧拖住慕容雪儿说道:“是是是,少爷放心吧,我这便送小主子回去。”
慕容雪儿的哀嚎声远了,李长卿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些,只是看到这门可罗雀的胭脂铺,心中的憋闷又上来了,他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烦闷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帮伙计连忙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而李长卿却没有了继续巡视商品的心情,也打道回府了。
一回到府中,李长卿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李铭泰照例在书桌前处理这公务,看到李长卿回来了,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爹,最近您看账本,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李长卿开门见山地说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大约两个月前,爹不是将胭脂铺交给慕容雪儿去打理了吗?”
“是的,不过胭脂铺的上手需要一个过程,我便也没叫人将胭脂铺的账本呈上来过目。”
“爹,你可知道,胭脂铺出大问题了。”
“什么问题?”
李长卿将走时顺手拿回来的账本放在李铭泰的面前,李铭泰翻开账本看了几页,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将账本一把拍回桌上,怒道:“混账!这胭脂铺是怎么管的!这是要叫李家胭脂铺的伙计们都卷铺盖走人吗?”
在他的怒气下,李长卿大气也不敢出。
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气,李铭泰问道:“长卿,这是怎么回事?”
“据慕容雪儿说,这两个月,京城新开了一家月光胭脂铺,不光是我们家,连龙涎香和沉香阁的生意,也被那家月光胭脂铺给抢占了不少。”
“竟有此事?那慕容雪儿为何不上报?”
李长卿没有说话。
李铭泰冷哼一声:“果然是难堪大用,这样的女人,你就一辈子将她养在府中吧,反正咱们府中,也不缺一个人的米粮。”
“那爹,接下来怎么办?”
“胭脂铺不可以没人接管,既然慕容雪儿朽木难雕,那就让冷浣儿去。”
“可是冷浣儿……”
“人都快死了,趁机压榨点最后的劳动力吧。”李铭泰冷漠地说道。
李长卿虽然有些不忍,但是却不敢违逆自己的父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想到孩子出生之日,便是冷浣儿的死期,李长卿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忍的,本来想亲自去看冷浣儿的他,只是派了人去传了个话。
这厢,冷浣儿知道自己即将管理李家的胭脂铺后,立刻招来了小莲,对小莲说道:“最近经营胭脂铺,咱们可得低调一点。”
“怎么了,小姐?胭脂铺不是发展得好好的吗?”小莲不解地问道。
“这世上眼红的人太多了,商场诡谲,免不得有人使出阴招,到时候咱们防不胜防。”
“我知道了,小姐。”小莲认真的点点头。
“俗话说得好,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咱们这回做的可能太狠了,京城贵族们七成以上的生意都被我们给抢占了,再发展下去可不是普通的眼红了,而是以命相搏,咱们只是做生意,犯不着这样。”
想了想,冷浣儿又说道:“李长卿今日派人传话跟我说,让我明日开始管理李家的胭脂铺,我若想深入李家的核心,就务必要获得李家人的信任,所以这次管理李家的胭脂铺,让它重回正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与此同时,以李长卿的为人,定然会派人来查月光胭脂铺的事,我倒是不怕他查,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还是注意些的好。这段时间风声紧,切记,务必低调!”
“小莲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冷浣儿欣慰地点点头,对她说道,“你记住,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小莲感动的眼红有些泛红,垂着头哽咽着说道:“小莲谢谢小姐,小莲能够伺候小姐,是小莲三生修来的福分。”
“好了,别哭,小莲。”冷浣儿掏出手帕擦拭着她的眼泪。
小莲抹了把眼泪,止住了哭泣。
冷浣儿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交代道:“小莲,咱们这次也赚的够多了,未免树敌太多,我建议以后月光胭脂铺,每月只卖出一百盒月光胭脂,但是我们的价格也要竟可能的提高,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我们这样做,不仅能使月光胭脂奇货可居,赚更多的钱,也给了别的胭脂铺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只有这样,李家的胭脂铺才能喘过气来。”
“可是小姐,你犯得着为李家这样劳心费力的吗?我看姑爷对您……”
“嘘……”冷浣儿伸出一根手指表示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有些话放在心里,你知我知就可以了。要知道,有一招叫扮猪吃老虎,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小姐,我知道了。”小莲点点头,退了下去。
冷浣儿猜的没有,李长卿为人疑心慎重,果然叫人去调查了月光胭脂铺,可惜在冷浣儿的吩咐下,心思缜密的小莲早就做好了准备,叫李长卿的人一丝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出来。
好在,自从月光胭脂铺宣布每月只卖出一百盒胭脂之后,给了其他的胭脂铺生存的路子,所以各大胭脂铺也就没有再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对付月光胭脂铺了。
自从上次楚郁跟她说过,李家的生意,除了胭脂就是兵器之后,冷浣儿便上了心,着手调查兵器的事情。
可是历朝历代,私藏兵器乃是大罪,李铭泰又精明地像是一只老狐狸,这种事情怎么会让冷浣儿这个在他看来还是外人的女人知道?
冷浣儿遍查无果,想到了那个令她无比恶心憎恨的男人——李长卿。纵是千般不甘,百般不愿,冷浣儿还是让小莲去给李长卿传了个话,告诉李长卿,她想见他。
不管是在哪个朝代,都是个看脸的社会,冷浣儿拥有一副上等的容貌,自然不会白白浪费。她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人,非常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在傍晚的时候,便沐浴更衣,以迷惑神智的药物掺杂了熏香里,熏在了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却在事先,吃了醒脑提神的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