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呢?”
宁皇后扶着秋浓的手缓步走了出去,李公公见她出来,行了个礼,恭敬地退到她身后,“娘娘。”
宁皇后的视线在门外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最中央的淑妃身上,“这是闹什么呢?”
淑妃今日着了一身白衣,过分的素与她往日繁复华丽的风格分外不符。她甚至没有化妆,头发松松用一根玉簪别在脑后,不施粉黛的她不似以往的飞扬跋扈,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感,但是她的笑意还是如往日一般,让人看见她的这幅表情,就不再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淑妃扭着身子行了一个半礼,笑容甜腻,“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宁皇后扫了她一眼,甚至没有让她起身,但是语气十分和气道:“大清早的,淑妃怎么跑到飞霜殿来了?用过早膳了没有?”
淑妃姿态恭卑,“娘娘这话说得,这飞霜殿是皇上的寝宫,臣妾想皇上了,自然要过来看看。”
宁皇后闻言奇道:“那不成皇上的圣旨没有传到淑妃的寝殿去?李公公,这宫里难不成还有人阳奉阴违?”
她这话明着是说传旨的人的没有奉命传旨,暗着却是说淑妃将皇上的圣旨视为无物。淑妃闻言脸上险些有些绷不住,但是再怎么说她也是在后宫的风雨中浸染了这么多年的人,不过是一瞬间,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假笑。
宁皇后这话是对着李公公说得,李公公十分配合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陛下的旨意已经传达到了每一位主子的宫殿里,都是老奴自己负责的。淑妃娘娘的宫里,还是老奴自个儿去传的呢?”
他抬了抬眼皮,对着淑妃笑道:“娘娘您忘了?”
淑妃因为半蹲的时间有些长,她又不是练武之人,这样的姿势维持久了,难免有些吃力,她在心里将宁皇后骂了狗血淋头,但是表面是依旧是一副娇媚的模样,“皇后娘娘这可就是错怪李公公了,他那里感奉旨不遵啊……”
“哦,那淑妃既然接到圣旨了,还过来做什么?”
淑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宁皇后轻轻巧巧地打断,淑妃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自然是,臣妾想皇上了?”
宁皇后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她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抹不去的笑意,“淑妃还真是性情中人,说想皇上就跑到飞霜殿外大吵大闹,就是皇上下了旨意说谁也不见也不在意。后宫之中想念皇上的人定然不止淑妃一个人,要是都同淑妃一样,那皇上的旨意还要来何用?要是皇上此刻正在上朝,是不是只要淑妃说一句‘想念皇上了’,就可以跑去前朝大堂上大吵大闹了?”
淑妃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没有开口。
宁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她的眼睛里冰霜一片,似乎含着锋利的刀子一般。
“既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淑妃还是请回吧。”
淑妃没有任何动作,她就像是一具雕像一样,半晌之后才娇笑道:“皇后娘娘,您说臣妾来都来了,您就不帮我通传一声?万一皇上想见臣妾呢?”
“淑妃,你哥哥当时出事的时候,你是去刑部大牢看过他吧。”
当初淑妃的哥哥在青楼闹事打死人,淑妃可是千求万告去了一趟刑部,当时她的出宫许可令还是皇后签发的,她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听到皇后提起这一茬便有预感皇后想说什么了,果不其然,皇后缓缓道:“当时你到都到刑部了,怎么没直接进去住两天?”
淑妃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但是她没料想到皇后这次是真的没有打算给她留面子,平日里皇后的嘴巴虽说是毒,但是在人前一直伪装出衣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模样,就是有什么话也不会明说,至少会给她们留几分面子,但是就今日的情景来看,皇后这是打算直接和她撕破脸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在这儿伪装。
她想起之前那人跟她说过的话,咬了咬牙,将内心深处的恐惧压了下去,换上一副讥诮的表情,悠悠站直了身子,“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愿意给我通传呢,还是,没有办法给我通传呢?”
她姿态婀娜,朝着宁皇后走了两步,秋浓想要上前挡在宁皇后身前,却被皇后拦在身后,她看着淑妃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娘娘,你说,皇上现在还能听见你说话吗?”
说完,她后退两步,以袖掩嘴“咯咯”娇笑起来。
宁皇后看着她,神色未变,声调如常,她似乎并不怕别人听到她的话:“淑妃这话说得都没有错。本宫的确是不愿意前去通传,毕竟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本宫对皇上的圣旨置之不理,皇上怪罪的可就不是淑妃,而是本宫了。同样的,本宫也的确是没有办法帮淑妃通传,皇上祈祷期间谁也不见,这件事情淑妃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淑妃还是请回吧。”
淑妃冷笑一声,“怎么?娘娘莫不是怕了?”
宁皇后冷眸一扫,喝道:“淑妃,你休要放肆!”
淑妃的眸子一转,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她笑了两声,可以说是完全不把宁皇后放在眼里了。
“既然娘娘不让我见皇上,那臣妾不见就是。”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宁皇后望着她妖娆的背影许久,这才招手让秋浓上前,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秋浓点头称是。
燕子掠过皇宫的上空,消失在闹市的人群熙攘之中。
“玉香阁”大堂。
南宫羽站在大堂中央,她脚下踩着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那胖子在她的脚下不断哀嚎,“哎呦,哎呦……姑奶奶,我错了,姑奶奶。”
他自然是不会怕南宫羽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但是架不住这个小姑娘身后跟着十几个身高九尺的汉子,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趴伏在地上,努力地扬起头,似乎想要与南宫羽对视,奈何南宫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要他一抬头,南宫羽的脚就往上多移一分,将他踩得抬不起头来。
周遭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替他说话,毕竟有点地位的人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南宫家真正的掌权人,而被她踩住的那个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谁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去得罪南宫家的大小姐呢?而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更是只想着将自己藏起来,哪里会出来惹得一身腥。
“说,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地上的人进的气不如出的气多,说起话来都分外吃力:“……回,回大小姐的话……那些话……话不是……小的,不是小的说得啊!您,您明鉴!”
南宫羽脚下又加了几分力,惹得地上的人哀嚎声更大,倚在二楼上的琉绯眉头皱了一下,道:“差不多得了,别闹出人命来。”
地上的人闻言刚要松一口气,又听见琉绯继续道:“就算是要闹出认命,你给我出去,别脏了我‘玉香阁’的地方。”
南宫羽闻言真的松开了脚,对着身后的人道:“给我拎到大街上去。”
被拎起来的人差点直接背过气去,他真的以为南宫羽要弄死他,不由得高声大呼:“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啊!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他们胡乱传的啊!我哪敢妄议公主啊!”
他一边喊着一边被扔在了大街上,听到他的叫喊声,周围的人都不禁凑了过来看热闹。
南宫羽穿了一双宝蓝色的靴子,一步一步朝着那人走去,每走一步那人身上的肥肉都要抖一抖。
“你是说,这些话所有人都在传?”
那人见南宫羽没有上来就弄死他的意思,慌不迭地点头,“是是是,小的也是猪脑子,脑袋一热就说出来了……”
“传了多长时间了。”
“有一段时间了……”
“嗯?”
那人见南宫羽瞪他,立马又改口道:“小的想想,小的想想,大概有十几天了。大街小巷都是这么说的……”
南宫羽看着地上这个碍眼的人,沉思到,十几天了。
她因为生意的原因去了南方一趟,遇见了不少从西南边境逃过来的难民,说是西南的战乱死了不少人,但是随着她回京的日子接近,又听说公主神兵妙计大退敌军,不仅收复了之前的土地,更是手刃南燕皇帝慕容绪,将南燕收做大夏的附属地,更是让其他几国退避三舍。一时间大夏公主的名头风光无两。
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到京城之后,江夏堇依旧没有回来,而她闲来无事,到“玉香阁”里转了一圈,居然听见这个猪头在议论说什么“皇上病危”“公主生死不明”“大夏逆天行事期数将尽”“国师逆天改命”“必须要另立新帝”“得龙心玉者得天下”……
流言越传越不堪,还出现了什么公主带着男宠上战场,在两军对战之际寻欢作乐的传闻。
可笑的是,天子脚下妄议皇室,触犯天威,竟然没有一个人管。甚至于在场的人不少是朝廷官员,他们就任由谣言发酵,甚至不是推波助澜一把。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南宫羽狠狠踹了地上的人一脚,扬声冷硬道:“要是霍靖公主知道在她拼死拼活打了胜仗之后,她用命去维护的拜年歌就这样在背后编排她,诅咒她,她肯定巴不得直接死在战场上算了,日后敌军攻进京城,还有你们这一群不知好歹的败类给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