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的声音极大,不知道是说给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听,还是说给周遭看热闹的人听:“万千将士浴血奋战,维护的就是你们这一群除了吃喝玩乐造谣生事就不知道点别的事情的人,想起来我都替他们感到悲哀!前线上有没有你的家人,有没有你的朋友,你去问问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真以为人家失去享福升官发财的!真这么容易当时征兵的时候你怎么不去,你怎么不去?啊,你说说啊?!朝廷命官妄议皇室,你们这官帽倒是戴的轻松?!国师说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你自己没有眼睛看?要不是霍靖公主和孟将军撑着,有你们今天坐在这而嚼舌头?霍靖公主还没有回朝呢,你们就敢这样议论她,等她回了京,你们是不是要向保家卫国的将士脸上吐口水?!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皇上,这么好的公主,没有赋税杂役,还愿意替你们上战场,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想着天下大乱江山换姓才肯罢休,到时候生灵涂炭你们别埋怨,到时候有人欺压你们你们别哭,你们就说是自己愿意的,你们愿意受苦,你们愿意受罪!”
南宫羽不解气地又在那人身上踹了两脚,踹的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才罢休,她骂道:“一群人,都跟有毛病是的!”
琉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倚在门框上看热闹,听南宫羽说完,附和了一句,“南宫小姐说的是,毕竟现在朝廷可不怎么要我的钱,要是换个人……”他扭头走了进去,传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点不低,“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南宫羽郁愤难消,扭头进来“玉香阁”吗,打算喝杯水解解气。
她不傻,自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发出来的消息,打的什么注意她不敢深思,但是论传播掌控舆论这是她南宫羽从小玩到大的。
而江夏堇,从私交上来说,是她的好友。从私心上来说,这是她看好的一棵大树,她自然不会让她倒了。
而南宫羽不知道的是,此时有人坐在茶馆二楼差点咬碎了一口牙,盯着她的背影的眼神几乎喷出火来。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风起云涌初初漏了个头角,百姓的日子还是照过,他们关心的是茶楼里又出了什么新话本,大街上的白菜是不是又涨价了,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时间能够接触到权力核心的人都开始人人自危。
装傻的装傻,有人聪明地看到了曙光,开始想自以为是正确的反向投诚,似乎有什么事情再也也藏不住了。
元祯十九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以南燕为首的西南四国发兵边境,西北附属国叛乱频起,大夏大厦将倾,幸得霍靖公主亲自请命出征,平定战乱,收附西南诸国。
而第二件则是在边境叛乱平定不久之后,发生在皇城之中的叛乱,这场叛变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具体的经过后人无从考证,但是野史之中众多的传言版本中有一个最受欢迎的版本。
元祯十九年,十月十七,天降大雨,连绵四日不绝。
十月十九晚,国师叛国,发动政变,发兵皇城,囚禁皇上及后宫皇妃。
十月二十,林相带兵平叛,斩杀国师。
我们将时间调回到十九晚上。
十月十九,已经下了两整天的雨,空气里是散不开的湿气阴冷潮湿的气氛让人无端的生厌,都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场大雨让天气凭空冷了下去,夜间的风像是误闯进来的强盗,嚣张地张牙舞爪,瓢泼大雨在狂风的卷携下像是柔弱的少女,被人掐住脖子不断地挣扎,摔在窗户上,殿门上,发出无助而疯狂的哭嚎声。
宁皇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不喜道:“这场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总是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平白让人生厌。”
秋浓为她添了一杯热茶,“谁说不是呢?让它下吧,下完了就好了。”
宁皇后捧起茶杯,晃神了半晌道:“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在下大雨,公主是不是因为大雨被困在路上了。”
“还是让我来回答皇后娘娘吧,公主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宁皇后宿在飞霜殿的外间,闻言猛然抬头朝外看去。
来人飞天云鬓,凤凰金钗,额间红色玉石,深青色衣上画有赤质五色翟文,内衬中单,衣缘镶着滚丝朱边,蔽膝随裳色,是册封大典上皇后正装。
正是淑妃。
宁皇后此时只着了内衬,散了发,卸了妆,她缓缓起身,气势却一点儿也不输给浓妆华裳的淑妃。
秋浓马上帮宁皇后取来裸色披风,覆在她的身上。
“淑妃,未经传召擅闯皇上寝宫,你是反了不成?”
淑妃闻言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起来,她进来时殿门没有关好,狂风夹杂着雨滴冲进来,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淑妃的声音与门外的电闪雷鸣混在一起,像是悲鸟哀嚎,她不住的大笑,笑到眼泪都要落下来。
宁皇后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无悲无喜,她平静淡然的样子让淑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她做了那么多,以这幅样子出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后面前,她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丑!
淑妃对她恨得咬牙,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将她那一身高高在上的皮扒下来,将她的傲骨踩在脚下!
她一步步逼近皇后,眼里的怨毒在这样凄风惨雨的夜里显得尤为渗人,秋浓上前挡在宁皇后面前,淑妃猛然将她扯了一把。秋浓作为将军府里陪着大小姐长大的人,自然有点功夫傍身,是淑妃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所不能比的。淑妃不仅没有摔开秋浓,反而将自己摔了一个趔趄。
宁皇后看着她痴狂的样子,一只手轻轻抚上秋浓的肩,秋浓愣了一下,还是微微侧开身子,退到了宁皇后身后。
宁皇后走到淑妃面前,“你疯了。”
她的表情淡淡的吗,语气也是淡淡的,淑妃甚至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怜悯?
怜悯谁?她吗?她才不需要!只要过了今晚,宁景瑜有的东西她都会有!而宁景瑜,她将一无所有,她唯一的女儿死了,她的丈夫也快要死了,她什么都不会有了!
想到这儿,淑妃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不断咳嗽,她的眼神那样怨毒,像是一条能够分泌毒液的蛇。
“皇后娘娘,我再叫你一声皇后娘娘。让你再享受一下被人当做皇后的滋味。因为,你很快,就不是了。哈哈哈,这一切,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我的!我一个人的!”
门外划过一道闪电,在淑妃脸上留下明明灭灭两道紫电,她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与雷电相映衬,本来精致的妆容此刻将她打扮的如同恶鬼一般。
或者说,她已经成了恶鬼。
淑妃不断地笑着,笑够了她才直起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宁皇后,她的眼睛似乎编者了一条泛着毒液的信子,在宁皇后身上一丝不落地舔过,“皇后娘娘!宁大小姐!宁景瑜!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午夜梦回,你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宁皇后望着她,没有说话,由着她一个人发疯,她越是淡然淑妃越是恨她。
淑妃恨极了她脸上这幅波澜不惊的面孔,好像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唾手可得,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苦苦挣扎。
当年,明明是她先进的王府,是她先嫁给了江沉。但是,就是宁景瑜,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让江沉对她千依万顺,亲自去将军府求娶她做正妃,更是在登基之后封她做皇后。
别人是拼了命的伏低做小,就想着求得夫君的一丝宠爱,老了也好有个甜滋味回味。但是她宁景瑜偏偏不,她刁蛮任性,她胡搅蛮缠,她明着放话要江沉的专宠,但是江沉就是愿意宠她,愿意听她的话。
就以为她宁景瑜的一句话,皇上的后宫形同虚设,她更是守了二十年的活寡!
她做梦都恨不得将宁景瑜碎尸万段!都是女人,其他的妃子怎么就那么能忍呢?她忍不了!她陶莹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美女,求娶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几乎要踏平陶家的门槛,是先帝亲自指的婚,她哪里就比不过宁景瑜了?!
“宁景瑜,你专宠后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嗯?你害死我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女儿会离你而去?”
宁皇后本来无波的瞳孔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然一缩,“你说什么?”
淑妃似乎对她这样的表情感到什么受用,“嗯?你急了?你也会着急?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她的唇缝间吐出来,“我会好好告诉你,你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你的丈夫,哦还有你,会怎么死?哈哈哈哈……”
宁皇后稳了稳心神,“你就这要发疯,真当我宫中无人了?”
淑妃闻言停下了大笑,她冷嗤道:“得了吧!要是叫人你早就叫人了!需要等到现在?怕是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宁皇后笑道:“怎么,淑妃娘娘这是不甘于做一个后妃,打算谋反篡位了?”她打量着淑妃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真的十分用心地研究衣服上的花纹针脚,“这身衣裳做的倒是真不错,这花样,这图案,应该不是出自尚衣局之手吧?好是好看,就是这翟文,有些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