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芸儿想吃梅肉!”
六七岁的娃娃,仰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脆生生的撒着娇。
被唤作“大大”的男人闻声,停下手中一下下重击着木墩的斧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子。
“梅肉!梅肉!”
芸儿眼里放着光,牢牢盯住他手上的动作。他扯开布袋的收口,把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择出一颗拇指大小的梅肉。见袋子里已然所剩无几,便打算将本来就不大的梅肉再掰去一半。正准备掰下时,充满渴望的小眼神似乎瞬间黯淡下来了。男人无奈笑了笑,最终递去了一颗完整的梅子。
芸儿接过梅子,一会儿嘬嘬,一会儿舔舔,直到外面的一层梅肉都没什么味道了,方才一口扔进嘴里,痛痛快快嚼了起来。酸酸甜甜的汁液顺着喉咙流入腹内,别提多幸福啦!
可是幸福的感觉没能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叫他:
“大大。”芸儿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儿,“芸儿好饿。”
本来就几个时辰没吃饭了,偏偏这颗梅子又开了胃。她虽然人不大,肚皮也小小的,但也不是一颗梅子能喂饱的呀!
男人转过身,摸摸芸儿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咱们这就回家吃饭。”
他收紧最后一捆柴,猛地一甩搭到左肩上,另一只手一把托起坐在大树桩上的芸儿,就这样双手负重,一步一步地,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芸儿坐在男人肩头,突然兴致大好地想起一支大大以前教她的歌,清清嗓子便摇头晃脑唱了起来:“……岂论生平与意气,止望首丘于南风!……”
“吼!”
“你干嘛。”
木小树把突然拍上萧幼清肩上的手拿下来,一掐腰:“吓你啊!”
“……傻不傻。”萧幼清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都不害怕啊?”
“晋玄每次跟我报告事情,都比你的声音还要轻许多,你几时见我吓得跳起来?”
“……主子叫我?”
萧幼清一个激灵把手中的驴绳扔了。
小毛驴就势啼叫了一声,仿佛恰到好处的嘲弄。
木小树拍着树干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泪眼模糊中看见不远处模模糊糊像个小院。
“啊!有房子!”
萧幼清也凑过来,顺着木小树指的地方看过去,确实像极。
几人加快脚步,稍许接近,果不其然是个简陋的小院,院落里还栽种了大量的向日葵。花盘的掩映下,隐约可见里面一间矮趴趴的木屋。
“小豆芽。”
“嗯?”
“你希望里面有人还是没人?”
“当然是有人啊,有人就有饭吃啦!”木小树眉飞色舞,“我走了一整天,好饿。想吃点热腾腾的饭菜!最好还要有肉,炖的酥酥烂烂香喷喷的……”
“对,一口大铜锅,冒着腾腾的热气,炖得香喷喷的~”萧幼清不怀好意地附和。
“你这人!果然怀着坏心眼才问我这个问题的。”木小树突然开窍,仰头怒视萧幼清,“你就是想吓唬我!”
“天地良心,我哪能呢。”
他就是!你看他!轻飘飘做着不走心的辩解,掩不住坏心机得逞的得意之色。
木小树怒气冲冲地还击:“谁害怕啦?看我打头阵!”话刚出口,悔意便生,可是立刻认怂岂不是太没面子!她只好气鼓鼓地转身,把步子踩得恶狠狠,给自己壮胆。
萧幼清见那厢憋得又气又恼,怕自己笑得太大,连忙把脸撇向另一边,咳嗽了一声:“咳,玄,探查过了么?”
“空屋一间,里面没人。”
“那就好。”
院子由一圈带皮的灌木围成,有的枝桠还绿意盈盈长着小芽儿。萧幼清随手掐了一朵嫩芽,趁木小树不注意,插在她头发扎成的小团子上。
小芽儿随着木小树的步子,一颠一颠的,煞是可爱,激起人想上去胡乱摸一把的欲望。
萧幼清伸伸手,正好木小树转身过来嚷嚷自己要进去了,又赶忙缩回去。
这一伸一缩,叫他心生疑惑。
奇怪,他害怕什么?摸摸她的头又怎么了?这一伸手,好像是种下意识的宠溺。一回缩,又像是对自己捉摸不清的潜意志的对抗。
他皱眉回头向晋玄:“我觉得吧,我这几天好像越来越不稳重了。”
晋玄面无表情拴好驴:“没吧。”
“得了吧。要不是为了维持冷酷的形象,你肯定早就开始嘲笑我了,哎,你承不承认?”
“晋玄并不觉得王爷可笑。”
“……个样也唔可笑吗?”
晋玄抬头,见萧幼清双手扯着耳朵,鼻子嘴巴挤成一团,做了个丑极的鬼脸。因为努嘴做鬼脸的缘故,说话的语调也变得十分奇怪。
“……”晋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但是,仍然,没有笑。
“算了吧。”萧幼清的背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回头见到木小树一手拿着一朵头比她还大的向日葵花盘,一手捏着上面扣下来的瓜子嗑着,嘴巴里含含糊糊地奚落他:“你再这样装疯卖傻会失去玄大侠的。”
萧幼清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个板栗,抢走了她硕果累累的向日葵:“坏丫头,谁要你落井下石!你不是去房间里调查了嘛,查到些什么?”
木小树哎呦哎呦捂脑袋装了一会儿痛,一手指着厨房说,里面没有冒热气的炖肉大锅,可是有半锅还有余温的小米。
因为晋玄的面色本来也很凝重所以只有萧幼清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如果是仅仅是间杳无人烟的荒屋,其实反倒安全一些,可以推测成是胆大的猎户临时搭建的棚子。
可是,院子里欣欣向荣,厨房里白天有人做饭,在这疯传闹鬼的密林深处,绝对算不上什么让人心安的消息。
“有人。”
篱笆外闪过一条人影,晋玄二话不说,立即追了过去。
萧幼清拉拉木小树:“我先进去瞧瞧。”
木屋谈不上精致,但由于建在视野宽阔的地方,故而采光很好。落日的余晖透过木板间的缝隙,稀稀落落投射进来,照出木床对面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方桌。桌面上似乎摆着什么金属质感的东西,反射出冷兮兮的光来。
萧幼清拾起来看,不由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