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那边拟定的蟒山秋狩是定在七日之后,也就是秋闱结束之后,这几日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朝着漠河那边忙碌,毕竟是王上关心过的大事,谁也不敢怠慢,但今科秋闱之事,礼部那边也不敢落下,礼部尚书钟辉带着礼部大小官员,又是巡查贡院,又是查看试卷,也是忙碌不堪。
城外十六卫的将士也增加了许多,自然是怕外面流民滋事,影响了科举和东征的大事,再者说,多多少少大秦的皇子也在临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是。
姜漓也是烦闷,跑来太子别苑拉着陈梦珂就陪她到外面转转,算作散心。
临都北城的景铃巷乃是四国汇聚的胭脂水粉之地,每年往来这里的齐国贵胄抛下的银子当以亿数,只是姜漓不喜这些梳妆打扮的物什,宫中贡品也比这些好上不少,因而两人一拐,竟是转进了旁边一处名为锦里坊的巷子。
这可是临都小吃汇集的地方,四国珍馐,美酒佳酿,临海鲜蚵,昆吾山芝,虽说多半打着偌大的幌子在这里挂羊头卖狗肉,但这味道却是一绝,因而每日生意火爆,座无虚席,直至丑时方歇。
锦里坊小吃的味道虽好,但那些自命清高的帝室贵胄鲜有来此,怕这样抛头露面地吃东西失了身份,但姜漓可顾不上这些,经常从这里带些吃食回摘星阁,跟师傅一人一壶美酒,观星赏月,自在逍遥。
这家名为“鲜味一绝”的店铺做的是东海的海味,油而不腻,鲜而不肥,辣味缠舌,香气萦鼻,姜漓排在人群后面,不时朝前面瞅瞅,似乎有些焦急。
陈梦珂掩唇一笑,“阿漓,早晚都能吃上,不用这么性急。”
“皇嫂,你是知道的,这家铺子绝味鲜蚵,每日就只有百份,卖光了,那可就没了。”
“知道知道,不过急也没用,还不如心平气和。”
姜漓嘟着嘴,也只有慢慢等着。
然而等她二人排到的时候,看见那老板点头朝她们笑笑,“两位贵人,最后一份鲜蚵已经被那位客官买走了,不妨来点儿其他的?我们小店……”
姜漓朝老板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名手捧着装有鲜蚵的荷叶白袍男子离开的背影,看这装束,不说是富家公子,至少也不是贫困人家,姜漓本着劫富不劫贫的打算,突然对陈梦珂说道,“嫂子,我们过去跟他商量商量。”话音还没落下,就拉着陈梦珂匆匆往那人赶去。
“喂,这位公子,商量一个事,我们用双倍的价格买你手中这荷鲜蚵怎么样?”姜漓一手拍在那人肩上,陈梦珂却是在一旁拉了拉姜漓,这样做怕是有些失礼。
那人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就看见姜漓长大了嘴巴,一声惊呼,“是你!”
李牧芝自然也是颇为吃惊,盯着姜漓,笑得有些腼腆,“原来是殿下,白牧有礼了。”
世人说白侯李牧芝三千甲兵就敢纵马北勒山,定然是威武异常,其实不然,李牧芝的样貌算不上十分出众,气质上也少了几分嬴雒的英武贵气和熊晔的诗骚才情,但仔细看来似乎又多了几分含蓄腼腆和沉稳厚重,与一般读书人倒是相差无几。
李牧芝除了打仗厉害,厨艺也是一绝。北赵四大菜系几乎样样精通,临战之时,也喜一个人做几样小菜,自饮自酌。这次来临都,闲逛了好些时间,已经把临都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食肆吃了个便,今日来锦里坊,为的也是满足口腹之欲。
不得不说,这家店铺做的鲜蚵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滚油轻沾,佐以秘汁酱料,再用荷叶清香裹住鲜蚵的鲜味,看似粗糙的手法却牢牢锁住了清新浓烈的两种味道,不愧是临都之中家喻户晓的吃食。比之醉仙居的平秋肥蟹怕是也不遑多让。只是李牧芝没想到的是,竟能在这里遇到大齐舞炎公主,那么她旁边这位容装典雅的女子,想来也是身份不凡,仓促之间,竟然显得有些慌张。
“原来你叫白牧,这个名字挺好的。”姜漓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心情竟是大好。
“阿漓,也不给皇嫂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梦珂对李牧芝浅浅一揖,算是见过,又转过头来对姜漓问道。
“皇嫂,这位是太子哥哥的友人,前日那份信,就是他送来的。”
陈梦珂一愣,盯着李牧芝,显得异常安静,锦里坊嘈杂喧嚣之声络绎,却也难掩住陈梦珂此时眼眶之中的希冀与哀怜。她突然想将这人拉住,千言万语哽再喉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家皇嫂,是太子哥哥的正妃……”姜漓正向李牧芝介绍起陈梦珂,发现她神情有些木讷,用肩膀抵了抵,“皇嫂,皇嫂?”
陈梦珂从失神中醒来,显得有些尴尬,对李牧芝说道,“梦珂失礼了,公子勿怪。”
李牧芝倒不是特别在意,“哦,没事。你们这是?”
姜漓一拍脑门,“把正事忘了,白公子,本来打算用双倍价钱买你手中这荷鲜蚵的,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走,相逢不如偶遇,今天我皇嫂做东,到醉仙居……”说着沉吟了片刻,“嗯,还是到状元楼去,他家珍藏的状元红,该是起坛解封了,最近正好得了一首小令,万一被蔡老板赏识,说不定真能尝尝这状元红的滋味。”说着也不管李牧芝同不同意,拉着陈梦珂往状元楼方向走去。李牧芝无奈一笑,竟也是跟了过去。
状元楼和醉仙居都是临都城中有名的几家大酒楼,醉仙居重食材,状元楼重佳酿。据说状元楼有一窖状元红,每年秋闱开窖,取十坛美酒,以诗词佳者得五坛,以一甲及第得三坛,其余两坛,且自斟酌。算一算时间,恰巧也是状元红叩碎封泥的时候,依着姜漓的性子,自然是不会错过。
状元楼的东家姓蔡,至于名讳,却少有人知,长相算不得俊俏,看着还稍微有些脑满肠肥,却并非是附庸风雅的粗鄙商客。若说才气,他自诩比不了杜少秋,李商呈之流,但也是柳邑,韩赋真之辈。又接着自家酒楼,每日文人士子饮宴不断,聚起了偌大名气。
今日状元楼的状元红只开一坛,不管你是今科士子,还是落魄文人,老板只认诗才,且全凭自己定夺。纵然你是举世公认的大才子,若所写诗词不合这位蔡老板的口味,即便千金,也妄想得到这一坛状元红。只是令人疑惑的是,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人敢在状元楼闹事。
若说不闹事,其实也是没有闹事的本钱,状元楼中装裱历年文人的绝妙诗词琳琅满目,朝中权贵、历代文宗,也有诗词在其中,比如而今的稷下学宫山长李元礼便有一阕《望海潮》挂在状元楼一处名为“望海潮”的暖阁之中。文虽无好坏,时人却能评骘一二,你若真是无理取闹,做那斯文败类,又哪里需要蔡老板出手,光是这漫天的唾沫星子,也足以将你淹没。
姜漓自然也不能免俗,提笔在门前文案写了一首进来闲暇时得的一首小令,然后又央着陈梦珂也留了一首,递给那位立在这里的书童,随后便上楼点菜,等候消息。
“白公子怕是不知道这状元楼的规矩,蔡老板有文癖,要是他瞧不上你的诗词,别说什么一掷千金,就是搬来整座金山,也不见得会待见你,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福分。”姜漓略带憧憬,随即又对李牧芝说道,“前日白公子送来太子哥哥的信函,舞炎还没正式谢过,今日我与皇嫂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陈梦珂执起杯盏,对李牧芝轻轻点头,“梦珂能知夫君消息,全赖公子,如此水酒,聊表谢意!”
李牧芝自然起盏,“天澜兄与我故交,太子妃不必如此。”
放下手中杯盏,陈梦珂稍显急切问道,“梦珂想知道太子在邯都近况,还望公子告知。”
“天澜兄才情高雅,谦恭笃逊,风度才情为人倾慕。邯都士子,也多与交之。白某与天澜兄相交数年,可为莫逆。闲暇之时,不外乎读书闲谈,品评天下时事。天澜兄远见卓然,牧钦佩不已……”
正说着,方才接过姜漓诗笺的书童进来,将诗稿退回,“二位姑娘,东家说诗文虽佳,却显雕琢,粉脂气颇重,怕是入不了一品。”
姜漓耸耸肩,颇为无奈,对李牧芝尴尬一笑,“舞炎才疏学浅,请不起公子喝那状元红了。”
姜漓辨识阴阳,通晓百家,尤其在兵家、杂家上,了解极多,自然不会是才疏学浅,光是在稷下学宫辩难十夫子,就足以见起才情。但即便饱读诗书,诗词一道,还是要看天赋或者阅历,不巧的是,姜漓的诗情,确实算不得高,而人生阅历又太浅,诗骚才气还没有完全聚拢。
陈梦珂倒是真有看尽人间冷暖的阅历,只是她写的诗词,幽幽怨怨,尽诉哀愁,照方才小书童说的,就是脂粉气太重。蔡老板自诩评骘天下豪杰,当然不喜这样的文字。
李牧芝倒是一笑,“不妨白某前去一试?听殿下念叨这状元红许久,白某酒虫饥馋,也想尝尝。”
“那舞炎就静候佳音了。”
……
“这白公子举止不凡,怕也是北赵贵胄,不过倒是没有听过北赵有白姓豪阀。”陈梦珂见李牧芝起身离开,对姜漓轻声说道。
“皇嫂,能跟太子哥哥相交,自然也是北赵上的了台面的人物,兴许这位白公子在北赵有偌大名头,只不过你我不知而已。”
“那你说他这番入齐,所为何事?该不是就为这一封书信?”
“不知道,不过北赵刚刚平定漠北之乱,定然没有南顾之心,这些年两国关系虽僵,但大的冲突倒是没有,这位白公子,说不定只是为了游览我大齐盛景,又或者是慕我大齐文风而来。”
各色菜肴陆陆续续上来,姜漓跟陈梦珂又闲聊一会儿,突然听见外间先是一静,随即议论纷纷,又有人大声吟诵诗词,然后就见李牧芝抱着一坛美酒进来,“白某幸不辱命!”身后还有数人相随。
姜漓长大嘴巴,露出惊愕神情,“你,你竟然得了……”
“哈哈,白公子诗才高绝,蔡某佩服得紧!林四,叫高师傅弄几个招牌菜式,今天这坛美酒,可不能被这些菜糟蹋了!”
“白公子,你究竟写了什么诗能入蔡老板法眼?”姜漓自然知道状元楼蔡老板口味是如何刁钻,真想不明白这个其貌不扬的白公子究竟写了什么样的诗词才能抱的这一坛美酒归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蔡老板突然声音低沉,恰似夹杂边塞风沙一般,将李牧芝所写词稿念出,“蔡某敢笃定,边塞之词,能胜过这曲《渔家傲》的,古今少有!”说着入座席间,又对李牧芝问道,“就是不知白公子可是赵国人?是否入过军旅或者去过大漠?”
“白某正是赵国扶风郡人氏,虽然自有习武,但却并非军旅中人。扶风地接大漠,天连衰草,这几年大赵与北胡征战连连,衡阳城外死伤无数,白某不过有感而发。”
“那蔡某斗胆猜测,白公子此来,是为了我大齐今科秋闱?”
“正是!”李牧芝点了点头。
蔡老板哈哈一笑,“那今日过后,白公子定然名满临都!今科秋闱,怕是也多了不少胜算!”
早二十年,齐国还一直以诗文取士,只是姜显登基后,大改文风,首重务实,科举应试,才变为策论为先。不过诗词考究自然也没有落下,即便比不上当年,也是科举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李牧芝凭这一曲《渔家傲》,在今科秋闱,已是占了先机。
姜漓自然知道蔡东辰所言非虚,这样悲意辽阔,大气磅礴的一曲词,的确是传之千古的佳作。朝中喜好此类文风的重臣,怕是会对这位白公子多有提携。
“同白公子攀谈许久,忘了同舞炎公主和太子妃见礼,蔡某惶恐,惶恐!”蔡东辰随即对姜漓等人扬手一揖,逐一见礼。
“蔡老板认识我们?”姜漓一愣。
“临都可不识蔡某,却不能不知舞炎公主。想那雏凤榜首之名,可是为我大齐挣了不少颜面,齐国百姓,与有荣焉。”
姜漓面皮虽不薄,但被人当面这么一夸,还是有些耐不住的,“哪里哪里,蔡老板的状元红引天下士子趋之若鹜,那才是大手笔呢!”
此时桌上酒菜已经备齐,突然听闻外间有打斗之声,蔡东辰不免眉头一皱,“四,取看看怎么回事?”
蔡东辰自谦说临都可不知他蔡某,其实真要说起来,临都之中,他蔡东辰的势力绝对不算小,且不论这间酒楼,单是临都城中大小店铺,蔡东辰就有七十余家不止,仰仗他生活的小老百姓,至少也有上千人,光是漕湖的走夫力棒,加起来也不下三四百人。蔡东辰这样富甲一方的人物,被人这样扰了雅兴,自然不快。
林四还没出去,就有人进来禀报,“东家,不好了,有人嚷着要喝状元红,说是不给就要把店砸了,我们说要凭诗词才能得状元红,谁知他们竟蛮横无理,现在已经……”
那人话还没说完,蔡东辰对姜漓等人微微致歉,“容蔡某人出去处置一番,再来陪几位贵客!”
“我跟蔡老板出去瞧瞧,若是遇上棘手的,也能帮上一些。”姜漓豁地起身,自然是打抱不平了。
蔡东辰朝姜漓点头谢过,便掀帘而出。
此时状元楼正厅之中,一些前来饮宴的士子陆续离开,原因无他,那伙闹事之人竟是公然掀桌子,一个个凶神恶煞,抽出了随身利刃在那里摆弄。
状元楼这样的地方,自然有武力不俗的武者坐镇,王元春便是其中武道修为最高之人,五十岁上下,纳气巅峰的境界,一手鹰爪功炉火纯青,在南城这一代,也是小有名气。
蔡东辰出来之时,王元春已经跟领头那人动起手来。那人一双巨拳着实蛮横,也不管王元春指尖暗劲,大开大阖几个冲劈,趁着王元春立足未稳,近身一个贴靠,竟是把王元春震开十米之远,贴着状元楼的木柱才堪堪稳住身形。
“哈哈哈哈,就你这能耐,还在大爷我面前显摆,也不去招摇山问问,我沮渠摩柯的名头!”说罢将一只脚猛摆抬在座椅上,掀衣撩袍,大有横刀立马之势。
“东家,是客家蛮人!”林四跟着蔡东辰走南闯北,见识比一般人自然强上不少。
客家人民风彪悍、极其善战,据说下至妇孺垂髫,上至耄耋老叟,都提刀能战,只不过客家族世代居住在齐南招摇山,极少出来走动,这位看似在招摇山创下偌大名头的头领,却不知怎么到了临都。
蔡东辰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林四只知道这人是客家人,却不知沮渠一姓乃是客家王姓。从章帝横纵幽末乱世,亲封沮渠一姓为客家王族至今,沮渠一姓内王招摇山已经百十年。这位自称沮渠摩柯之人无端来他状元楼闹事,看这武道境界竟也是纳气巅峰不止,兴许已经踏入形意门槛乃至本身就是形意初境的小宗师,这样的人物,他蔡东辰虽然有能力解决,却不想因此而暴露藏在幕后的实力,不由把心思放在了姜漓身上。
李牧芝对沮渠摩柯倒是很感兴趣,毕竟以他的武道修为和眼力是能够看出这人乃是横练外家功夫臻至形意之境,这样的人在北胡常见而在中原却是少有,北赵因临胡地,如此效仿的武者也是不少。像凌虚榜第五的大宗师级人物北赵断甲赵斧熊,就是凭借外家身体的锻造成就宗师之位,北胡战场上,李牧芝自然是运筹三军,但若非有赵斧熊力拔千钧,也断然不会如此之快就平定了积患百十年之久的北胡之乱。若是这个叫沮渠摩柯的男子能再进一步,未必不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姜漓突然嘴角邪佞一笑,冲蔡东辰说道,“蔡老板,一坛状元红,这事儿我舞炎替你摆平。”
“殿下这是欺负小民手无寸铁,难抒不平啊。”蔡东辰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姜漓大诉苦肠,“殿下可知这状元红造价不菲,不说这酒曲,光是从蟒山运水到此,再取齐北泰岳郡的粳米酿造,这成本,就不是寻常……”
“两坛!”姜漓得意伸出两根手指,全然没有打消敲诈勒索的想法,
蔡东辰苦笑不已,心中却不怎么在意,状元楼窖中所藏状元红虽少,但经年累积下来,莫说两坛,就是二十坛、二百坛,他蔡东辰也出的起,装成咬着牙点头的痛苦模样,蔡东辰对姜漓说道,“还请殿下快些出手,我这状元楼可经不起这些客家人的折腾了。”
姜漓微微一笑,腾身而起,落在状元楼正堂中间,甫一落下,姜漓便冲沮渠摩柯等人扬声喊道,“回招摇山去,不然我就叫执金吾把你们关进府天司狱牢里。”
“你是何人,敢这样跟某说话?”
沮渠摩柯的话音还没落下,姜漓转瞬间进至沮渠摩柯身前,凝掌冲拳,朝沮渠摩柯左胸袭来。招摇山姜漓去过,虽说没跟客家人有过交集,却也知道,那里的人以武为尊,尚武之风远胜临都之地,若是真要这些人臣服,那必定是以武力折之。
姜漓简单的试探让沮渠摩柯精神大振,“来得好!”
他不怒反喜,全然没做抵抗,胸膛一亮,有种极浓的挑衅味道。然而当姜漓拳锋触及之时,沮渠摩柯微微有些惊骇,以他如今实力,就是一些初入形意境的小宗师都无法攻破他的护体罡气,但这个看似较弱的女子却显得极其轻松,沮渠摩柯惊愕之际,急忙做出应对。
一道霸气内劲从沮渠摩柯体内涌出,直迎姜漓拳体而去,电光火石之间的碰撞,姜漓也只觉自己触碰到了一座小山。简单的一次试探,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好手段!”姜漓一笑,化拳为掌刀,朝沮渠摩柯脖颈砍来,而这沮渠摩柯却是一道横拳朝姜漓摆来,全然不顾及姜漓这掌刀落下的后果。这才是客家人最喜的以命换命的武斗方式。
天下谁人不祈生惜命,唯客家之人,飘摇四海,以死搏生,才在这幽末离乱大争之世,求得一夕托生之地。
姜漓瞧见沮渠摩柯这样的手段,倒是真觉得这样的武者才是最可爱的,齐人惜死,就是军中将士也鲜有能以此为战的,若是客家人的这种彪悍之风能在齐地盛行,那他大齐百万敢战之士,定然天下无敌。
两人仅是几息之间便已交手数合,碰撞极为激烈,状元楼此时已成二人战场,楼中装饰尽被摧毁,就是新贴出来李牧芝那首《渔家傲》,也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蔡东辰在阁楼之上瞧见,心中滴血不止,这状元楼乃是他多年心血,这里布置的一点一滴,都是他的心爱之物,结果被这客家莽汉加上舞炎帝女给毁了个七零八碎,倒不若他提早暴露实力,早些把这事儿解决了。
沮渠摩柯虽然战力不俗,形意境下鲜有敌手。但姜漓武道境界毕竟已至形意,况且本身武道天赋比沮渠摩柯只高不低,因而对姜漓来说,要胜沮渠摩柯也不难,只是与沮渠摩柯的打斗,让她有一种招摇山同朱厌异兽一战的感觉,不禁豪气决眦凌云,于是仅以肉身之力与之一战,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姜漓打斗间突然瞧了一眼早已被她搅得天翻地覆的状元楼,感觉似乎有些对不起蔡老板,青炎典虚凝指尖,趁着沮渠摩柯不注意,一指点在沮渠摩柯肩上,“收手吧,你的武道修为不错,但还不是我对手。”
沮渠摩柯也没有捂着肩膀,任凭鲜血流溢,瞧了姜漓一眼,“都说舞炎公主乃是四国雏凤榜榜首,摩柯能得赐教,当是荣幸。”
“你知道我?”
“哈哈,某虽身处偏远之地,舞炎殿下大名,还是如雷贯耳。整个临都,能有这样身手的,除了殿下,某想不出来整个临都,这个年纪能有这样手段的还有谁?某这次入临都,就是要见见天下豪杰。”
“能以不入形意就扬言要见天下豪杰,你是我姜漓见过的第一个,不过我告诉你,若有一天能入形意,你才会发现,天下武者,绝非你而今如此小觑。”
“谢过殿下提点,某就此告辞。”
“慢着!”姜漓冲沮渠摩柯厉声喝道,“你来这酒楼坏这里的规矩,损了这么大一处楼阁,你认为,一走了之就能解决!”
“那依殿下看,要摩柯怎么处理?”沮渠摩柯身后数人也是执起利刃,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舞炎做不了这个主!”姜漓回头对楼阁之上的蔡东辰说道,“蔡老板,要怎么处理?”
“哈哈,都是天下豪杰,蔡某人岂能让英雄受屈。林四,置一桌宴席,蔡某要与沮渠英雄共饮。”蔡东辰说着冲状元楼还留在楼阁上的客人说道,“今日这事扰了诸位公子雅兴,这酒,就当蔡某人请了。”
状元楼中还留下来看热闹的客人无不欢声雷动,而状元楼正堂的废墟之中,也被林四等人拨开一处空地,蔡东辰、姜漓、陈梦珂、沮渠摩柯等人依次入席,这场酒宴,就如同沙场叠埋的尸骨之中,残阳如照,一众将士豪气干云,餐饮敌虏之血。
但蔡东辰随后的一句话,却是让姜漓哭笑不得,“来,把舞炎殿下存在楼中的两坛状元红取来,今天,与诸位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