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机场
一反常态的机场,不像平时人来人往,在大屏幕前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报道着骇人听闻的屠校事件,不时有将要登机的人从人群中偶尔撤出,后面的人就立刻涌动补了上去。
只有格外刺眼一人静坐在椅子上,人群离他不差几步,他却头也不曾扭过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似沉思又似发呆,换掉了白天那身住院的白衣,清洗了脸上的血渍,却不复平日的清秀,脸颊上多了块凹深的刻痕,扭扭曲曲的呈一个“水”字。
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贾墨杨回了下神,看到号码的那刻他眉头皱了一下,然后起身稍稍撤远了下人群,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新闻你看到了,我没事。”
“妈,我现在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三年后回来,这三年你可能联系不到我了,你跟爸,多保重。”
说完墨杨狠了狠心,走到就近的一处垃圾箱,将手机丢了进去,就头也不回的往刚刚坐的的位子走去。
任由垃圾箱里力竭的传来“什么?喂?儿子!你去哪?”
“这样真的好么?”于吉从洗手间打着拐杖的拍子走来,“我都看到了。”
“没办法,他们一定会阻拦我,所以我只要报个平安就行了,其他的,长痛不如短痛吧。”贾墨杨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地上。
突然扭头看向于吉,问了句“对了老师,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
于吉也费力的慢慢探着身子坐在了临近的椅子上,道:
“一个落后又遥远的大陆,北俱芦洲。”
墨杨也不做惊讶,只是仰起了头,叹了句:
“哦,要出东胜了么。”
于吉道:“墨杨,其实我们不用这么赶,明天走也可以的。”
墨杨又缓缓地低下了头,目光移回了之前注视的那块地板,道
“不,就今晚走,从今天起的这三年,每一天用来计量时间的沙漏里,滴的都是天拓的血,我不能去挥霍。”
于吉觉得气氛陷入沉重,话锋一转,又问到:“今天的那个女孩子,你女朋友?”
或许是没想到眼前的老人突然会问出这么一句,墨杨仿佛又变成了之前有血有肉的模样,脸上泛红,又浮现当日静文从身后那深情的一抱,叹:
“怎么可能,她这么漂亮,我……”说着手指又放在破了相的脸颊上。
于吉不依不饶的调侃道:“不不不,跟这个没关系,老夫活这么大岁数,美女与野兽的故事还是听过的。”
贾墨杨苦笑:“老师真是为老不尊,在她面前,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了。第一次,我应允她救出她家人,结果只有自己全身而退,第二次,我又自以为是的向她夸下海口要救出天拓,结果最后反而被天拓以死相庇,下次见到她应该是三年后了,我甚至不知道都不知道下次见面该怎么面对她。”
于吉叹:“唉……要不是你不同意,老夫本来想将她一起带去北俱芦洲,现在这样,恐怕她一个女娃,这三年要吃尽苦头了。”
贾墨杨道:“老师,我说过了,这三年是天拓用命换来的。她在,我怕自己会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陷入儿女情长,那样叫我如何对得起天拓?”
“也罢,本就你们两个人的事,你既然下定决心,老夫又何必介入。只是,除了对天拓的死感到愧疚,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心事吧?”
贾墨杨皱了皱眉道:“老师,我不明白,天拓已经没有心脏了,杀了他对魔圣没有任何好处才是,你说魔圣为什么一定要致他于死地呢?而且还甘心放走我跟楚静文,这笔交易魔圣完全划不来啊。”
于吉捻了捻自己苍白的须子,缓缓叹了一口气,道:
“黑岩,也就是现在的魔圣,他的能力和本领已经很大了,得不得到你们的大圣之力和能不能折磨天拓相比,他当然觉得后者更有意义。因为,他是天拓相爱相杀的哥哥,天拓的心,也是被他拿去的。”
贾墨杨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
于吉也不管他反应,仰头又陷入沉思,回忆划过了几个世纪。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连天拓的家族世代走镖,在当地本是名门,黑岩,也就是现在的通天魔圣,乃是连天拓的父亲连昊在走镖时路边捡的,因当时连昊见那婴儿被人丢弃在一块黑色巨岩之上,又因为当时连昊已有妻室,但还未有子嗣,担心以后继承会留下问题,所以帮他起名为,黑岩,收为义子,不从连家姓。
后来,连天拓出生,受尽家族宠幸,黑岩觉得自己受人冷落,便勤于训练,十四岁就跟着连昊走镖,拼杀在外,18岁便掌管家族四分之一的分镖局,地位越来越高,而连天拓则一直生活在家族的襁褓中,这一切连昊也自然是看在眼里,为了让连天拓有所历练,在他14岁那年,连昊要求他学着黑岩的路子跟自己去走镖,哪知第一次走镖途中就遭遇了意外,强人像是奔着天拓而去的一样,对其死穴行凶数剑,确定他必死无疑之后才离去,连昊懊悔不已,抱着他祈天求地,谁知半晌不到,连天拓居然伤口痊愈,当时七十二变的传说在当地还广为流传,大家至此都知道,连天拓绝非凡人,人人前来恭贺连昊天赐骄子,连昊大喜之下,将余下四分之三的镖局全权交由天拓打理。”
贾墨杨打断于吉连贯的回忆,问到:“连昊不觉得那次劫镖蹊跷吗?”
“应该还是有所察觉的吧,听说当时也有门中人提议,撤查强人底细,但是连昊觉得此次已经因祸得福,而且他也大概是怕查出凶手跟黑岩有关,所以终止的大家的提议。”
贾墨杨气愤道:“真是糊涂,养虎为患,没看出黑岩是一条改不了****的狗吗。”
于吉也叹道:“不是改不了,或许,是后来不得已吧。在黑岩45岁那年,天拓还是童颜墨眉,而连昊已经安度晚年了,黑岩身体状况一条不及一天,他得了不治之症,医者告诉他,除非神仙在世,否则,他只有三个月的寿命了,他在绝望中度过了一个月,每天感受着无常的靠近,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受着身为凡人的无奈。
后来偶然中,他听自己的一位门人说道,传说中大圣之力,可以通过食人心的方式传递。他又犹豫或者说是准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或许每天脑海中浮想的都是天拓童颜的天真样子吧。可是唯一的问题是,这时的他年迈体衰,又怎是天拓的对手,于是,他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压下了全部的实力去绑架了连昊及除天拓外的一族,这次,上天庇佑了他,他成功的勒索并且逼死了天拓,得到了他的续头长生术,并且心一狠,屠戮连家满门,立誓要修神成魔,摆脱凡人的伦理常情,便自号通天魔圣,要与传说中的齐天大圣比肩。”
贾墨杨听到了故事的谢幕,深深地闭上眼。
“黑岩,你欠天拓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还回来。”
机场广播里传来清秀温柔的官方声音:
“亲爱的旅客请注意,前往北俱芦洲北蛮国的飞机登机时间到,请您尽快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