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第一次坐飞机的贾墨杨没有任何希冀,也没有一丝的心悦,登机时温文尔雅的空姐一一做了习以为常的笑脸相迎,常年的职业态度好像已经让她练就了面对什么歪瓜裂枣都心如止水的保持着如一的态度,但是当她目送了一位蹒跚老人之后回眸看到了墨杨时,目光还是略显复杂,眼前的这位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少年还未脱去学生的稚气,眼神和表情却像是死水一般,真让人怀疑这位少年的体温是否也是冰凉如水,脸颊上扭曲的“水”字刻痕还隐约渗着血丝,眼前的一切让这位久经职场的空姐还是复杂的迟钝了片刻才吞吐道:
“欢……欢迎”
墨杨也不在意,看也不看一眼就跟着于吉往里走,留下空姐反思着自己刚刚礼仪的不妥,又一如既往的摆出笑脸迎接下一位乘客。
飞机起飞后很快窗外也是一片漆黑,于吉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想问问墨杨起飞是否有什么不适应的反应,但是转头便看到他正鼾甜的睡了去,自己也就舒了口气,叹道:
“睡吧,好好睡一觉,这一天,你也经历了太多了。”
降落的嘈杂和突然躁动的人群让贾墨杨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虽然是坐着飞机,但是他还是能明显觉得自己飞的很远了,即使这段时间他一直深睡着,因为他记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中见到了天拓那张熟悉的脸,他孤立地站在三个黑衣人的对面,周围很暗,一片漆黑,墨杨甚至看不到自己,只有两束强光自四个人头顶打了下来,天拓站在其中一束光纤中,三个黑衣人站在另一束,但是听不到他们在交谈着什么。片刻,天拓脸上泛着极度的哀伤,哀伤中透着绝望,似落红的跌落,殷红的花瓣渗入泥土中那么不堪与囧态,那是墨杨从来都没见过的表情,随后那三个黑衣人便似恶狗扑食般朝着天拓一拥而去,撕裂了天拓的手,脚……天拓眼睛看向光照的光源处,伶俐的眼睛开始布满了血丝,越来越浓,像是爬山虎不觉间触手爬满了整个墙壁,随后眼睛的里血仿佛要溢出一般,再片刻,眼睛又回复之前的样子,只是泛白,没有一丝的生气,那是死人的眼球。
感谢悸动的气氛终于将自己从挣扎的梦境拉回了现实。
“做噩梦了么?”于吉注意到贾墨杨醒来时突然的抽搐。
“是,是梦到天拓,以后可能还会经常做这个梦吧。”擦了下虚汗,又环视了下,看到机舱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空了,问到:
“我们这是到了吗?”
于吉身子一挺,拄着拐杖也立起了身子,伸了下佝偻的背,长舒一声,道
“是啊,走吧,带你看看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说完便也向舱门风姿潇洒的走去,贾墨杨也立马跟着步子上去。
这次空姐显然做了充足的思想铺垫,用着官方又平淡的笑容,温柔的欢送声,送走了这位之前冒犯过的,机舱里的最后一位乘客,这次墨杨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这些态度的微变化,因为他一出了舱门便全身肌肉一缩,刺骨的风从他的衣袖裤腿穿流直入,再看走在前面的于吉反而像完全感受不到这些一样,同样身着单薄,这位七旬的老人反而显得更加神采奕奕。
机场里人很少,贾墨杨之前也只是在寥寥的新闻和书籍中了解到少许的有关北俱芦洲的讯息,只在潜意识中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落后返古的大陆,甚至在电视新闻中都鲜有报道,也知道这里因为人少气候恶劣,整个大陆都尚未统一,属于部落氏族社会,也是世界公认的和平大陆。同时,又因为文明程度较低,所以除了每年的少许旅游人士,外来的人流量也很少。
墨杨紧随着于吉的步子,哆嗦的步子反而让他们走的挺快,穿过了机场里稀疏的人流,终于走出了机场。
“天!这……”
本来经过昨日的一番,墨杨已经觉得有些心如死水,但是眼前的风光还是让他情不自禁的叹了出来。
如果说北俱的机场给墨杨的感觉是有什么莫名的不妥的话,那么现在他却终于能清楚的描述到底是什么奇怪,相比出发地东胜神洲的机场,北俱机场的面积以及设施都堪比落后,但是也好歹有些现代化的气息,而在随着于吉踏出机场的那一刻,晃若以那个出场口为界限,判若两个世界。
只是机场外的这边世界并不是像传说中的桃花源那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而只是……郊外,墨杨只能想到这两个词,没有一点现代的灯光,照明全靠天上繁星打下点的的灯,这里草原般的平坦,野外般的寂寥,地和天离得很近,若不是回头还能看到机场里寥寥的通明灯火,任谁都不敢相信这里居然坐落着一座机场。
“呆了吧,这座机场应该是这里最后一点文明了,你待久了就习惯了。”于吉听到感叹声答到。
“走吧,赶上旅店还能睡一觉呢。”于吉放了话就又在前面带路走着。
贾墨杨也没应声,只是在身后跟着,这里并没有明确的路径,或许是平原的辽阔,寒冷的风也让人觉得气氛凄凉,让人不想开口说话。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一路上贾墨杨也未曾问过于吉他们是要去哪,还要走多久等等关于行程的问题。
平坦辽阔的平原,一处灯火孤单坐落,灯火大门的门匾上扭扭曲曲的趴着两个不为人认知的异国字体,后面两个字虽然丑陋,但还是容易识别……“旅店”。因为这家旅店离机场最近,又是坐落在三个部落的交界处,所以平日人来人往,还算兴隆,但是今晚却注定这里不像平日平静。
旅店大厅里,一个以络腮胡子为首的人群占据一边,另一边被以一位穿着一身不知名的兽毛的少女为首的队伍占据,中间隔着一条长木桌,两边此时显然比较躁动,各个手中操着闪烁的冷兵器在手掌上敲来敲去,像是在对峙撑气场一般。楼上窗子偶尔有人探出头来观望,但是被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店长发觉后就立刻跑过去小声告诫解释一番后,片刻窗子就自觉的关上了。
“大胡子叔叔,从你们猪豕部落到我们隹鹰部落之间的过渡带,虽然没有成文的界限,但是按照自古的习惯,一直是以阴山为界,这是约定俗成的,可是自从几年前阴山出了金矿,你就一直不老实,我爹于一个月前辞世,你这个月就带人占了整个阴山,还封了山,到底是什么意思?青儿虽然是女流,但好在我爹在世时带着青儿征伐过几次,也见过些世面,还希望大胡子叔别搪塞我,最好还是给个说法,否则我怕我不好向今天跟我来的这几十号兄弟交代。”
青衣女子开了口,身后的人群顿时应着这位青儿的话,一个个摆出更加凶狠的样子,做足了气势。
那位所谓的大胡子用手从自己的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把络腮胡子上摸了一遍,其间翻了翻白眼,也不急着回答,捋完胡子之后手一挥,身后便上来一个人递上一只老式的木质的烟斗放到大胡子嘴里,又点了火之后才又退回原来的位置,又操起自己刚刚放下的刀,在掌上敲来敲去,继续滥竽充数的撑着气场。
大胡子抽了一口之后仰天吐了个烟圈,才回答到:
“我说侄女啊,一个女孩子家的,别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身后谈些打打杀杀你争我抢的,应该早点找个婆家,学学持家,看侄女长的也是我见犹怜,要是隹鹰部落找不到合适的,叔可以在我猪豕部落帮你物色下,要实在不行,嫁给叔叔我做个小姨子也行啊,到时候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哈哈哈哈。”大胡子口水直热闹的侃侃道。
“哈哈哈哈……”
身后的队伍也都哄堂大笑,好像挽回了多大的面子。
面对羞辱,隹鹰部落很是愤慨,都停下了手中敲打的兵器,好像是磨了半天,现在就要待试一般。
青儿脸色更是难看
“大胡子!青儿敬你是老者,才今日在此做你坐下来平心静气的交涉,还希望你能顾及下猪豕的脸面,莫要倚老卖老。”
大胡子听到这也不再笑,猛吸一口,抽光了烟斗里最后的一丝烟丝,然后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敲了几下,坐直了身子,道:
“侄女,别说叔不讲道理,只是,那阴山本就是未开发的所属不明之地,现在出了金子,当然是能者操之。”
“哦?叔叔既然认为能者操之,那么青儿还想请问何为能者?”
“好吧,说白了,虽然侄女是女流之辈,但是说到底,我们大家还都是野蛮人,崇尚武力,能者自然是指强者。”
“好,叔叔既然这么说了,是自认拳头比我隹鹰硬吗?”
“是又怎样?”
“平心而论,我隹鹰论经济,面积,人口是次于你猪豕,你猪豕主营马店田耕,我隹鹰主营游牧,但唯独自认拳够硬,既然我们都崇尚武力,叔可敢与我一赌?”
“怎么赌?”
“你我各派一人比斗,输得便让出阴山,再也不得动半点心思。”
“哈哈哈哈,侄女毕竟是女人,气度太小,这样如何,要是我输了,我再让出阴山以东至图山,从此你隹鹰便与我猪豕面积等大,再也不逊于我猪豕,若是你输了……”说到这大胡子咽了下口水,老脸上又露出猥琐状,道“青儿你便要嫁于我做小老婆,从此隹鹰猪豕一家,也是皆大欢喜啊!哈哈哈哈……”
这个条件对青儿来说是诱人的,自从她父亲大黑牙死后,只留下自己一介女流和年幼的弟弟,部落内部几大势力都因青儿不能服众而趋于分裂,阴山被大胡子落井下石的占据之后,部落内部更是矛盾重重,若是此时能收回阴山,还把领土扩充到图山,对隹鹰的安定必然有所裨益,至于输了……不,她不能输,或者说她只能放手一搏。
“好,我接受!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我会带人到你猪豕去,到时还麻烦叔叔你做东了。”
“都是小事。”说着又点开了火。
门咔吱一声开了,寒风得到了缝隙,都一灌而入,一把扑灭了大胡子手里的火柴,此时已经夜晚两三点,但是这里因为是距离机场最近,所以整夜都不时有人来住店,可这次进来的两人还是很抓人眼球。
一老一少,两人都很单薄,老的年迈苍颜却神采奕奕,小的二十岁上下,面如死灰,脸上带着“水”字的刻痕,正是于吉和贾墨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