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关君玲回到客房,点了油灯,卸了头上的几支钗环,准备要水洗漱。侧脸往床上一看,赫然发现萧绯云不见了,她以为自己眼花,连忙奔到床前,将薄被一翻,哪里有人!这下她慌了神,连连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赶紧去通知苏青峰。
苏青峰听说萧绯云不见了,顾不得男女设防之事,进了关君玲的客房。
“议完事我就回了房,然后发现锦年不见了。”关君玲说道。
“怎么不即刻通知我?”苏青峰语气里面带了责备之意。
“我……我以为她小孩子家跟我开玩笑,就找了一会。”关君玲心中一酸,眼泪湿了眼眶。
“这不是你的错,定是有人趁着我们议事,偷偷将她掳了去,问小二拿几支烛火来,这油灯太暗了,看不大清。”苏青峰举着油灯,查看着房里的细节之处,关君玲应声去了。
明晃晃的烛火一来,小小的客房顿时明亮不少。苏青峰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问了店小二几句,便让他走了。
“贼人肯定是从窗口进出,你们这屋子出门左右都是死路,贼人带着个人,不可能下楼去大堂。窗户我已经检查过了,有动手脚的痕迹,你在这守着,我出去找。”苏青峰说完便窜出窗户,一路寻着屋瓦的痕迹掠去。
关君玲呆呆的站在客房里,心里五味杂陈。
这贼人功夫不高,竟留下如此多的痕迹。苏青峰暗自思忖道。他翻身上了客栈的顶楼,向前走了几丈地,停了下来,暗惊:难道贼人竟住在同一客栈?
“碧云天,黄花地,芳草萋萋;牛羊成群,鞭声响起,又是炊烟直上时……”
一道脆生生的歌谣忽地从苏青峰身前的窗户里传出,他不再犹豫,猛地一下破窗而入,右手持剑,喝道:“大胆贼人!”
歌声停了,床帐里传出一声嗤笑。
“苏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大半夜不休息也罢了,你来拜访练某,这大门不走,偏走窗子,可不像你们名门正派的作风啊。”练渡仇说完,伸手撩起了床帐子。
只见萧绯云穿着单衣,倚靠在练渡仇的怀里,脸色潮红,双眼迷离的看着他,那练渡仇倒是和衣而卧,仍穿着白天的玄色宽袍,只是领子松了许多,头发全部披散了下来,越发显得慵懒惑人。
“你!你这无耻小人!放开我徒弟!”苏青峰见此,火气攻心,提剑便向练渡仇刺去。
练渡仇把萧绯云往前一挡,轻笑道:“你别生气,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叫她来给我讲讲故事,唱唱小曲,小丫头还没长大呢。”
苏青峰自然不会拿剑刺自己的徒弟,硬生生收了剑势,脸上更难看了,咬牙说道:“你放开她!”
“你的徒弟自然是要还给你的。苏公子,我知道你是磊落之人,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练渡仇气定神闲,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萧绯云的头发。
“好好说话!不许动她!”苏青峰喝道。
“好,好,不动就是了。”练渡仇笑道,果真收了手,顺手点了萧绯云的睡穴,然后脸上有了严肃之色,“苏公子,我知道你们急于侦破此案,但苦于找不到线索,我这里倒有一个消息,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叠翠山庄与魔教从无瓜葛,何谈交易?你虽拿了我的徒弟,客栈上下都住着我的朋友,识相的就放了她,若伤她半根头发,苏某必取你的性命!”苏青峰说道。
“苏公子,你何必着急与我划清界限。我说的交易是极公平合理的,既不会让你难做,更不会伤及叠翠山庄的利益,你不妨听听?”练渡仇劝道。
“休要纠缠,只管还我徒弟来。”苏青峰认死理。
“若是我说出你们之中谁是凶犯的眼线呢?”
“谁?!”
“呵呵,看来苏公子是有兴趣了。”练渡仇笑道。
“空口白牙,你说是谁就是谁?”
“自然是有确实证据的,不敢在苏公子面前耍花腔。你也知道,我教教主虽闭关数载,不问江湖事,但教众遍及梓国各地,有些消息的渠道虽为你们正道所不齿,却很是可靠。”练渡仇说道,“交易的条件也简单,我只要你徒弟跟我回离魂谷住一年,之后必定完璧归赵。”
“笑话!此案有岳神捕在,必定不日得破,就算你说出眼线是谁,又能保证这眼线能把凶犯全盘供出?你带我徒弟去那地方,一年之后还能见得着人?”苏青峰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魔教了。
“苏公子,你知道我最擅控心术,刚才我已对你的徒弟施展了该术。萧绯云,出生在犀牛山,寨子以打劫为生计……”
“住口!”苏青峰红了眼,练渡仇这是威胁利诱。
“苏公子,我并不想以此要挟你,提控心术不过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既然能指认眼线出来,就有本事让他乖乖开口。实不相瞒,教主闭关是因为中了和你一样的毒--相思豆。近日得知你毒解归来,教主特派我来相求解毒的方子,不然,就这几起案子的栽赃我教根本不屑一顾。借徒一年实属无奈之举,这丫头适才也说了,到后面不用每日吸毒,届时让她每月回叠翠山庄一次也是可以的。”
“哼,你既然套了我徒儿的话,自然知道解毒用碧血蛭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带走她。”
练渡仇冷笑:“苏公子真看得起我教。若人人都能驭使碧血蛭,相思豆也不能在剧毒排行榜上名列第三。既然这丫头的父亲能解毒,带走她方能保得万无一失,若她不济,请他父亲出山也可以。”
苏青峰知道血莲教是第一大魔教,若此时与练渡仇闹翻了,必定对萧绯云不利,说不定以后叠翠山庄也会受牵连,萧绯云的身世和叠翠山庄的兴衰是他最在意的事,但因此被人要挟的滋味亦不好受。他捏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
“苏公子考虑好了吗?”练渡仇催促道。
“我虽是锦年的师父,但不能左右她的决定,若她同意了,我才可同意。若她不同意,即便拼上性命,苏某在所不惜!”苏青峰最终还是妥协了。
“哈哈!苏公子果然爽快,我知道小丫头最听你的话,你只要说上几句,保准她就答应了。而我答应你的也一定办到,毕竟,到时候教主的命可就在这丫头手上。”练渡仇抚掌大笑。
“别怪我没提醒你,锦年只在旁看过我的医治过程,她并没有亲手控制过碧血蛭。”苏青峰说道,他这不是为做好人,而是怕到时候萧绯云控制不了碧血蛭,导致魔教教主殒命,到时就说不清了。
“呵呵,多谢苏公子提醒。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到时自然也少不了请苏公子指正一二。”
“你……”苏青峰差点憋成内伤,看着昏睡不醒的萧绯云,道,“把她放了!”
“我相信苏公子是重信守诺的人,这丫头你今日带走无妨。事从轻重缓急,希望苏公子明日便给答复。我教也好准备准备。”
练渡仇说完让出位置,苏青峰也不答话,上前将萧绯云抱了起来。
“苏公子,令徒对你一片痴心……”
苏青峰推门而出,听得练渡仇悠悠半句话,气血上涌,怒道:“休得胡言!”
“呵呵……”练渡仇见苏青峰头也不回的去了,立刻起身,整衣束发,翻窗翩然而出。
苏青峰将萧绯云送至关君玲处,解释了几句,嘱咐她好生看着萧绯云,便回了自己的客房。他隐隐察觉练渡仇似乎已猜到萧绯云父母出了事故,不然不可能非要萧绯云去解毒。治病是其一,要挟兼有之。
这一夜,多少人不得安眠。
第二天一大早,岳向东带着三名捕头来了客栈。众人都是习武之人,都习惯早起,岳向东到的时候,十五人都在大堂里吃早饭。
“众位,早。”岳向东笑着向众人打招呼。
“岳捕头,三位捕头,早。”众人回礼。
打完招呼,寒暄几句,岳向东便正色说道:“昨日案情有了不小的突破,今日岳某便请诸位帮个忙,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俱说:“既有进展,乐意效劳,岳捕头只管吩咐。”
岳向东不客气,坐下与众人一道吃了。还未吃完,就听到楼梯口一声轻笑:“岳大捕头,久仰久仰。”
岳向东抬头看去,正是练渡仇那厮,却不认识,问道:“哪里来的朋友?”
练渡仇今日换了一套装束,上好锦缎裁制的深蓝色修身长袍,玉带束腰,鲜红如血的鸡血石玲珑玉佩挂在腰间,头发用红宝石镶嵌的缎带绑着,丝毫不乱,容貌仍是肆意的,却又多了份华贵,引得大堂里好多人偷偷相看。
“在下练渡仇,受教主练知珩所托,特来助岳大捕头办案。”练渡仇说道。
岳向东最是见多识广,听他这么介绍,自然知道了他的来处,笑道:“多谢练教主抬爱。只是大家走的路不同,不相为谋啊。”这就是明确的婉拒了。
“呵呵。那,岳大捕头自忙。”练渡仇听得明白,也不纠缠,只拣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叫小二上了吃食,对其他人的注目毫不理会。
岳向东自不会因练渡仇的出现而改变计划,且他从苏青峰嘴里知晓,昨日练渡仇便到了,当即匆匆饭毕,便引着人一路去了聚宝斋。
昨日还有十人未入现场,岳向东也不嫌人多,直接一波带进去,详述了案发现场的情况,与昨日所说无二。众人虽又惊又愤,却没人提出有价值的意见来。岳向东对此态度淡然,好似早已知晓如此结果一般。
“案发现场大家都看过来,请随岳某来,我们去看看被害人的尸身。”岳向东说完,便带着众人往州府走去。
要知现在是酷暑时节,若要存放尸体,必然需大量寒冰镇住,众人乍一听有些惊奇,后听得几个捕头解释,都释然,可见官府极为重视此案,不然就这冰块的用量,一般人根本消耗不起。
岳向东带着人进了州府的地库,门一开,白茫茫的雾气顿起,众人只觉一股阴寒扑面而来,浑身鸡皮疙瘩立起,知道是到了。
在两名仵作的讲解下,南山剑派、古音寺、如意楼、江海帮、铁掌门和圣刀门的几个弟子分别出列,检查了伤口,只见这六人低头沉思,并不言语,可见凶犯使的的确是正宗的路数。
“诸位请仔细看这些伤口的大小和深浅,一会有用的。”岳向东说道。
众人闻言,都上前仔细查看伤口,一一记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