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偏远小道上竟有一家驿馆,众人也是惊奇不已,秦少明解释说,这条路原是清仁县的官道之一,只因另一条更方便更快捷的官道打通,从这条路经过的人就越发少了。
但这家驿馆本是官家所用,但行人商旅少了,为行方便,也图赚几个银钱,将之改为普通客栈了。
“前些日子备考,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读书,偶然发现这个地方,人少景美,便租了间房长住了。”
张小天四处看了看,风景真也不错,周围皆无人烟,倒也符合古人读书的环境要求。
吕宪不屑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凑和。”
来到驿馆门口,里面一小二肩搭毛巾,正撑腮发着愣,见来了客人,忙不迭地站起来招呼:“各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哟,秦公子也在啊!”
秦少明笑道:“小二啊,这些都是我的同窗好友,因故误了天时,来此住一夜。”
小二殷勤道:“各位请里边坐!”
众人打量着驿馆,还算整洁干净,走进来的时候突然芸娘被门槛绊了下,“哎哟”一声险些跌倒,走在前面的秦少明反应速度,忙将她扶了扶。
芸娘感激地道了声谢,却反回头看了张小天一眼,然后又娇羞垂下了头,快步走了。
张小天心里明白,这娘们儿要不是怕自己揭穿她,估计连秦少明这个潇洒的俊书生也逃不出她的石榴裙了吧?
真是划船不靠桨,全靠浪啊!
众人落了座,秦少明说道:“小二,你去准备些吃食,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呢。”
“得嘞!可要些酒?”
吕宪不满道:“自然是要的!今日金榜题名大好日子,没酒怎么行?要最好的酒,要最好的肉!”
小二喜滋滋地应了下去,几天不开张,这回开张能吃几天了……
这时掌柜的也喜孜孜地出来了,他约莫四五十岁、微胖,脸圆圆的,一笑起来眼睛就眯缝,让人看着挺喜气的。
“原来各位公子都是读书人,今日小店真是蓬荜增辉啊!各位公子可得留下墨宝,好让老朽沾些福气……”
掌柜人情世故懂得多了,也知道跟什么样人说什么样话,不动声色拍出好几个马屁,把众人都拍得爽乎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得黑了,远处却渐渐响起了雷声,天气也变得闷热起来,张小天往外面望了望:“这天,看来是要下雨啊!”
秦少明点头:“是啊。”
不多时,小二陆续上了菜,菜样还挺多,大都是山味野味,倒也香气味俱全。
吕宪一个人坐着,旁边却没人挨着,可见这人是多么让人讨厌,陈泽与芸娘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腻味着。
张小天看了眼吴毅,这货很不甘心的模样,时不时偷偷看眼芸娘,脸上满是羡慕嫉妒恨,夹着菜食不知味,看来他的魂已经被那女人勾走了。
这也不难怪,毕竟那女人长得挺漂亮,身材又好,而且主动又熟媚,正是这些宅男书生的菜。
几人当中,张小天只觉得秦少明是可以聊得来的,便与其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公子们,还有菜咯!”
小二吆喝一声,再端上一盘菜,却不小心碰翻了酒杯,酒水洒了吕宪一身。
吕宪腾地站起来,满脸怒容,竟一巴掌拍在小二的脸上:“你这是作什么?你长没长眼睛?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这一个巴掌声十分清脆,把小二直接打懵了,捂着脸,半晌才回过神来,嗫声道:“公子,我又不是存心的,衣裳脏了可以洗啊……”
吕宪还不解气,拎着瘦弱的小二又欲再打:“还敢还嘴?没规没矩!”
张小天眉头一皱,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吕兄,你太过了吧?”
你口头上骂骂人也就算了,打人就太没修养了
吕宪一愣,冷笑:“我打骂个下贱的人又怎么了?哟,你替他觉得不值?”
张小天还想反驳,那小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朝吕宪卑躬道歉:“对不住公子,小人下次再不会了……”
千歉万礼,吕宪这才没有追究下去,冷哼一声,重又坐下。
这一幕看得张小天心里不爽,如鲠在喉,这年头的尊卑阶级思想太严重,小人物永远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有理也不敢气壮,真是可悲。
经过此事,其他人似乎更厌恶吕宪了,更是远离他而坐,吕宪见状冷着脸,只顾一个劲地喝酒,但随着酒精的摄入,脸越来越红,醉眼朦胧,大着舌头,说话越发狂傲起来。
一会儿说着阅卷的官员有眼无珠,他才堪堪探花,应是案首才对;一会儿又抨击那得了案首的才子,说是贿赂买通了考场公人,作了弊才得了;又说县学里哪个先生不好,哪个同窗徒有虚名,又扯了今日走得累了,都怪谁谁谁……
基本上他认识的人都骂了个遍,看这模样是有些醉了。
其余人懒得跟他计较,只有陈泽小声骂咧了几句。
“轰隆!”
雷声大作,大雨忽至,屋外风雨飘摇,哗哗的雨滴声敲在屋瓦上。
也许是这屋子没什么客人,也没太注意修葺,屋顶漏了雨,几丝雨珠直接洒在吕宪头上,头发都沾在脸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让你一天天的净装逼,这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倒霉,赖谁?
谁知吕宪又指着掌柜的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老头开的破店?都不知道要修修么?真是黑心眼儿,心全黑污了!”
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人好没道理!雨溅了你换个地方不就完了?”
“你这老儿真是大胆!知道我是谁吗?小心我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张小天吃了一口菜,笑道:“掌柜的你别理他,他拉不出屎都还怪茅房不香哩。”
“噗!”
芸娘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随之又捂着嘴偷着笑。
吕宪吃了个瘪,又把矛头指向芸娘,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笑什么?抛头露面,猖笑浪行,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
这种话对一个古代女人来说,已经算是很重很侮辱的话了,芸娘眼睛一红,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
陈泽见状顿是不悦:“吕宪,你胡说些什么?别以为家里有些权势就可以欺辱人!”
吴毅也不满道:“就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早知今日有你来,打死我也不跟来了,好心情全给你坏了!”
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几乎成了吕宪的批斗会。
张小天也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一句话,竟演变成这种结局,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也跟风道:“就是就是!这货就是个二百五,还一副孤芳自赏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说真的,也不知道你的优越感是哪来的,论才你也只是个小小的探花,离真正的天子门生差得远呢,论貌,嘿嘿,在下不才,甩你八条大街……真的,我现在发现,除了脸皮厚之外,我竟找不出你一个优点来了。或许猪来了,都自愧不如,看见你也得掉头就走,怕是心里还嘀咕,这同伴怎生得奇形怪状?”
虽然这话中有些词语他们没听过,但大体意思还是听懂的,吴毅等人哈哈大笑起来,连一旁的小二和掌柜也偷笑不已,一舒心中怨愤,乐得纷纷拍案。
可见吕宪这人的人缘究竟差到了何种地步。
吕宪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被众人围攻,加之喝了不少酒,头脑也不灵光了,不知如何反驳。
突然外面门被撞开了,一个满身是雨水的中年人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