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夹在门缝里的声音，吱吱拉拉的，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不过两天不进食不喝水，还能发声已经不错了。许是饭菜和水里有东西吧！余千枝点点头，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就盛了一盅热水，还拿了燕儿的私房零嘴红豆糕。
“我顺路给你……”
余千枝正想委婉的解释糕点，疯婆已经迫不及待的接过水，轻轻的喝起来。得，她不关心，她也不用解释。
“你叫什么？”
终于吃好喝好的疯婆，清醒的疯婆，要和她拉家常了。
“余千枝。”
幽暗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满，皱了一下眉，如枯柴似的皮肤上，立现几条“沟壑”。
“姑娘，你信不信我会读心？”
“……”
“你也不用拿个假的名字糊弄我，我一个圈在这方地的老太婆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
“很祥瑞的名字，那我姑且就这么称呼你吧！”
“嗯！嗯！”
余千枝用力的点头。
“今天姑娘是真的帮了个大忙，救了我的性命，我，非常感激。”
“没……”
“不过……”
余千枝礼貌的话没说出口，摆动的手停在空中。
“不过姑娘，你给我吃了一年的疯药，让我昏昏噩噩的过了一年，这恨，也实在难消。”
“……”
这药真的不是她放的，可是说出来疯婆不会信吧！
余千枝沉默了。
疯婆微笑着点点头。
“但恨再难消啊，也都过去了。姑娘，你今年多大？”
“十六”
“我的孩子也和你一般大了呢！”
就像孤零零的人遇到另一个孤零零的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一个谈及孩子语气温柔，眼神宠腻，看向哪里，似乎哪里都能感受那份柔软。
余千枝垂下眼帘，眼里星星点点闪烁着肯定，和做对的欣喜。
那份属于别人的温柔，和她认识的本该如此的温柔，是一样的。
在缺失的东西刚好互补时，两个人会变得惺惺相惜。
“那我以后叫你大娘吗？”
“不！大娘这样，可别叫别人知道我有什么不一样，要害死大娘的人恶毒着呢！”
一条人命！
虽然什么都没说吧，但是却又告诉她该怎么做了，真是周到。余千枝认真的点点头。
“千枝，你丢了一样东西。”
余千枝抬起头，慌乱只一瞬。如果人的眼睛不能骗人，分辨些东西是可以，但她不信读心那么离奇的术****存在。
况且，她什么都没有，能丢什么？
疯婆直视那双黑白分明，格外大的眼睛。
“一颗血肉之心。”
“……”
温馨的气氛停顿到这里，疯婆也没再继续“读心”。不知不觉中消失的笼子，此刻又一次阻在她们中间，相对无言……
一颗血肉之心，有了就有整个世界。她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无知无觉，她真的丢了！
“可是，也不全对啊！千枝给您送糕点和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千枝需要的……水，和……糕点呢？”
“……”
大娘慈祥的笑笑。
饮人一盅清水，还她一眼活泉，也算给善心一点心意了。
“千枝！余千枝？”
清脆的声音远远近近，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佛只是耳边。余千枝努力的睁开眼睛，燕儿的脸无比大。
“你没死啊？吓死我了！你睡觉总是睡得沉，还是说一闭眼就没意识？每次都以为你睡过去了！”
“……”
“快！我们今天要趁她们都还没醒，去把疯婆子的食物送了，没有‘后顾之忧’，看她们怎么斗得过我！”
“你要亲自下厨？”
燕儿默了一会，似乎才想起来她和千枝就是个跑腿的。
“那再睡会！你也快睡，精神好才思维活，这事我失算了。”
“……”
月光越来越淡，月亮离太阳越来越近。渐渐的，在强盛的太阳面前，彻底隐形了。
在常人看来，她只是睡得‘太死’，只有她知道，她做了一夜恶梦。燕儿说她一闭眼就失去意识，其实不然，她是挣扎不醒梦完之后自己在梦里的状态。
愤怒，隐忍，沉默。
天元三十年，初春的第一个太阳，懒洋洋的照顾每一个角落，草丛里已经有不少繁星点点的小花……
“你应该多晒晒，总觉得你闷得‘发霉’了。”
“……”
燕儿假意嫌弃的挥挥手，扇走面前的空气，另一只手，却一直握着千枝。而余千枝，只有一副雷打不动，温柔的笑容。
“余千枝，余千枝，多富足多祥瑞！你活泼一个给‘爷’看看！……”
“……”
燕儿一路都是话，余千枝只有回应的微笑，一个俏皮，一个宁静，就像演绎千万遍的相处，默契得非常舒适。她们要去提食盒，疯婆吃过了，她们还要送两处的早膳。至于为什么上面要她们先送疯婆的，再送主子的，她们不知道。
“哟！我们美貌智慧的燕儿，昨儿个淋水了吧！身体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啊？呵呵呵呵…”
金杏儿捂脸，得意洋洋，挡在厨房门口。不远处的几个宫女，也看笑话似的围拢。
燕儿站在小厨房门口，手指越收越紧。在她身后的余千枝，仿佛一团黑影。
“怎么不说话啊？可是想通了？”
“……”
“想通了说一声，免得受罪后抵抗不住又来求我。大姐，可从来都不会道歉。”
“呸！你想多了，燕儿不仅美丽智慧，还身强力壮，那点水，不够喝！”
确实不够喝，她一生要喝多少水，大概她也形容不出来，碎碎念着就要绕过金杏。
可是金杏就是个脸皮厚的，她往左一站，又挡住了燕儿的路。厨房里，已经没有人了，属于疯婆的食盒，远远的，静静的躺着，中间隔了个碍眼的。
“今天要是给主子的早膳迟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哟！咱们燕儿还学会拿主子压人了！”
“……”
这就叫皮够厚，经打。但是燕儿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让她退步了。如果燕儿和千枝送早膳，真的出问题那责任是她们两，一定先罚，打还好一点，贬到什么地方去就不好了。主子也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来找谁是罪魁祸首。
啪！
一阵微风扶过，金杏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捂脸，震惊的盯着走上来，给她巴掌的余千枝。
众人，包括燕儿，也落了一地下巴。
“金杏是吧！你算老几？要当大姐？别说我没提醒你，要当大姐就让我们服，明着耍无赖暗地里穿小鞋我余千枝这辈子都不和你一路！”
余千枝虽然一直跟在燕儿背后，但是她比燕儿高半个头，比这里所有的宫女都高一点，她站出来，气势就比人高一截。
“滚！”
愣住的金杏不自觉的，就站在了一边。
只有握着余千枝另一只手的燕儿，感受到她手心的潮湿，和高起低伏的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