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枝,你怎么想通了!?你刚才的样子,我都被吓住了呢!不过金杏被你唬住的样子好解气啊,哈哈!”
千枝说过,她出身商贾之家,也许真的是出身卑微,余千枝一直都是个被欺负不吭声的。而燕儿是罪臣之女,家里男丁全部流放,她就自然而然进宫为奴为仆。老观念,朝廷重视出身,士农工商,哪怕她没有任何势力,却依然感觉比余千枝底气足,所以义无反顾时时刻刻站在余千枝前面。
“西云公子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说这话时,余千枝嘴角弯着自信的弧度,横眉飞扬。
“西云公子……你别提这个名,小心被砍头!”
“嗯,不提。”
“你今天很不一样呢!”
“有吗?”
“有!”
“哪儿不一样?”
“这儿,这儿,全部都不一样!”
燕儿捧着千枝的头,闭着眼假意摸索。
不一样的天气,柳苑门口又是另一个样子。一弯清澈的小湖,微风过,涟漪起,杨柳依依,新叶似裁,余千枝拨开拂面垂柳,白皙的手背上阳光斑驳,暖暖的温度。
过去,她知道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夏天脾气大,冬天脾气小,中午脾气大,其它时候小,有时令她热,没有时她冷。今天,她发现的太阳,圆圆的很可爱,和煦的温度,让她莫明的想到千年和蔼的老翁,一切都非常美好。
没一会儿,两人进了柳苑。太阳,似乎也想照顾这个角落。纵使没有人,光线也在一丝丝的抽掉萧索,古朴典雅的柳苑被渡上柔软的黄晕。
而疯婆这里,又是一番光景,被钉死的窗户,只有一点点缝隙能透光。她依然伏趴在笼子里,乱糟糟的长发依然覆盖在她身上。听见响动,立即眼冒精光,渴望的看着房门口的两人。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上前,像以往一样小心翼翼。
“呜……”
“啊!”
像以往一样,疯婆喉咙里嘶哑的呜咽,枯槁似的手伸出笼子,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而燕儿总是会吓一跳,不自觉的躲到余千枝后面。
“我来吧!”
余千枝把燕儿往后推远一点,自己走过去。走到疯婆刚好抓不到的地方,她把饭菜取出来,使劲一推,饭菜移到疯婆面前。看见疯婆抓起一把米饭,她逃似的拉着燕儿跑出去。
“呀!千枝你的发带呢?”
余千枝抓起一把长发,果然发带不见了。
“许是跑太急被树枝勾到了,这样去给主子上早膳,非得冲撞了不可。我这就回去找找。”
“我和你一起吧!”
“不行!耽搁了主子们的早膳时间担待不起的,你还是先去,我很快就跟上!”
“那好吧,你快点!”
回到阴暗的里间,疯婆正在清理手上的米饭。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余千枝一边走,一边从衣服里排出一包食物,双手捧到疯婆面前。
“我今天打人了。”
在余千枝眼里,疯婆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善良的人。她不确定疯婆会不会因为她打人了,会不喜欢她,但是她还是想说出来。
疯婆只是微笑。
“是她无理取闹。”
“……”
“我……我以前没有反抗过,这是第一次,虽然很紧张,也害怕她会和我打起来,但是我还是打了。”
“怎样?”
疯婆凹陷的眼睛,载着满满的鼓励。
“爽快有之,刺激有之……”
还有就是,心里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疯婆接过食物,打开看是一只烧鸡。
“我喜欢清淡的,下次换成米饭……或者糕点也行。”
“知道了。”
大尧后宫有六个宫殿,除了冷宫,每个宫里都有个正主,和两三位位份低的主子,燕儿和余千枝在钟粹宫当值,却从来没有见过钟粹宫里位份最高的李贤妃,倒是每天都给李婉仪和刘芳仪上菜。
“千枝,你是在哪找回发带的?”
“还真是柳条上。”
“哦……下次小心点儿。”
面对燕儿关心,余千枝默默的低下了头。
“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余千枝抬起头,西院的人差不多都在。院子中间躺着一具被浸泡过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面目。但是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哪个院的管事姑姑。钱嬷嬷站在尸体后面,着一身玄棕色,已是宫里老人的她看起来即使淡定从容,也透着精明严厉,眼睑微微抬起,叫姗姗来迟的两人都有些不安。
“孙燕儿见过钱嬷嬷。”
“余千枝见过钱嬷嬷。”
“嗯,你们看看,可认识她?”
害怕归害怕,她们还是走近地下那具尸体。长发湿漉漉的散在泥里,上面青苔零星,整张脸浮肿,分不清五官。
“回嬷嬷,孙燕儿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先下去。”
“是!”
“是!”
“你们再看看,西院还有谁没到?”
顿时西院人头攒动,左顾右盼,低低细语。
“燕儿,我没有看见李姑姑。”
燕儿闻言也仔细找了一遍,真的没有,两人眼神相撞……
“呀!钱嬷嬷,我们李姑姑没来,西院是不是就差一个人没来了?”
人群里,金杏儿睁着骨碌碌的大眼询问。这一声,成功的让左顾右盼,低低唏嘘的众人安静下来,再仔细相互看看,都确定,逝者就是李姑姑。
“确实就差一人,那就是她没错了!天黑路滑,想来她是不小心摔进湖里。來几个人把她扔到乱葬岗。”
“是!”
“你们都散了吧!”
“钱嬷嬷,李姑姑不是失足摔进湖里的,她是被歹人害的!”
金杏上前一步,肯定的说。
谁也不想在死人面前守太久,都怕沾上晦气。但是,一听见是被歹人害的,就想把整个过程听完,人还没有散,都看向金杏。
“天黑路滑不假,可是李姑姑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年轻力壮的,不太可能失足。纵使有个失足的时候,她也爬得起来,咱们李姑姑啊,家门前就有条河流呢!”
众人一怔,好像是听说过,纷纷点头。
“而昨天深夜,有人悄悄的离开了西院,往宫里唯一的湖泊那个方向去,不知多久才回来!那个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