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回收，试着走出一步，耳朵却颤了颤，似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至耳耳蜗。于是他急忙转身，尖锐的眼神扫过身后一切。
然而，什么都没有。身体上被凿出小梯步的巨石静静躺在那儿，那些小梯步便像刻在它身体上的纹身。
玉子轩嘴角微抖，不再多想。转身迅速朝尤凡二人追去。
巨石小梯步一角灌木根茎处，一只山老鼠用细细的双手磨牙啮齿，像是在咀嚼啃食某种坚果。突然，一道细声尖叫从它嘴里搅合着血迹彪出。下一刻整个身体已经被吸进无边黑暗中，连一根毛都没有留下。
一梭子密密麻麻让人不寒而栗的黑亮鳞甲，盘绕植物根茎消失在巨石一侧。
——————
阳光透过不高不低的灌木，反倒生起凉意。
终于拨开一丛荆棘，探出头的尤凡发现接下来的路变得好走的多。因为小路经过小盆地后开始往上山的方向进发，所以灌木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杉树与松树。
不过此刻一栋土瓦房摆在三人眼前。
仔细观察可发现土瓦房分为两层，底层是土质结构，二层为木质结构。只是多年没有人居住，加上植被侵袭，上半部分早已被压塌陷入下面土质结构的一层之中。
为什么说这栋土瓦房是两层，那是因为它的四面墙壁是等高的，而且墙体上端有圆木梁压榨过的整齐均匀的痕迹。
这栋土瓦房前的院坝一侧链接着尤凡一行人来时的路，一侧则是连通上山的路。
“休息一下吧！”踏入院坝，尤凡对身后两人说道，而实际上他是担心零。院坝前的小路加上连着小路的大路，他们一行人从早上开始已经走了十几公里山路。
玉子轩又掏出黄皮纸站到院坝前的石坎上对照起地形来。
零一句话没说，找个地方坐下。打开肩膀上挂着的黑色金属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瓶子，跟压缩后的牛肉棒。
边撕扯牛肉，边喝着瓶子中的水。
在这一过程中，尤凡也缓步走到院坝石坎边缘。眺目远望，正好能将芦苇凼全部收至眼底。对面山脊下的那块巨石也是清醒可见，当然这是对尤凡来说。玉子轩看到的可就是隐隐约约了。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尤凡向一旁的玉子轩问道。
玉子轩撇了眼咀嚼牛肉棒的零，说道：“我只吃新鲜的食物。”
尤凡真想冷笑，可终究放弃。他没说话，向着身前斜上方伸出手掌。像是在感受什么一般，片刻后用近乎机械的言语顿顿说道：“空气流动速度2.7米每秒，至北向东南，湿度百分之68，温度19摄氏度，氧气含量百分之21.8.白度百分之63.”
这些话是说给零听。然而玉子轩偏过脑袋用以尖锐的目光凝视尤凡。
放下手臂，尤凡转身：“零。今天就在这里休息。”
“是。”
“为什么？”玉子轩阴沉着嗓音，看看手腕上的时间：“现在才15点47分。”
尤凡任然没说话，朝院坝内的土房屋走去。
轻手扯开木质门板上的几撮滕曼，缓缓推开。
从尤凡各种探测设备的感知来看，因为二层有一部分的梁脊没有完全塌陷到一层地面，所以这个土屋内仍有中空的地方。虽然时间才近下午4点，可是考虑到这个院坝到百草坪还比较远，山林过高光线的暗淡速度远远超越外界，尤凡只好做出决定今晚暂住在这破土屋躲避夜幕。
奇怪的是木门推开后迎来的并不是粉尘扑面，而是一大群花枝招展，色系绝艳的宽翼型蝴蝶。
由于尤凡身体的阻挡，蝴蝶们从屋内窜出后一左一右化作两道彩虹般的轨迹由细变粗，向着山岭向着天际发散开去。
这美妙的场景使得还咀嚼着牛肉，棒的零停止咀嚼，对照地形分析黄皮纸的玉子轩停止翻看。他们各自仰头，眼眸中，眼镜片中都浮现出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五彩斑斓的蝶影。
“猫眼凤蝶！”零淡淡说道。
眼前蝴蝶数量之多使得几十秒后尤凡的视线才得以探寻到屋子内的动静。
他皱起眉，屋子内没有想象的凌乱，相反地表很平缓只是土质看起来比较松懈。现在仍有许多花花绿绿的蝴蝶停在上头，双蝶扑扇扑扇。二层压下的梁也比想象中完整，它们并不潮湿，也没虫蛀的现象，很明显应该是凡有角或缝隙的地方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所致。
踏进去赶跑一小撮蝴蝶，尤凡发现屋内的地面与院坝相比确实要疏松许多。转悠一圈后没有其他多余发现，便走出来对零说道：“我去弄些干木。”
零重新咀嚼牛肉，棒的嘴再次停顿，略微思考几秒后轻微点头：“嗯。”
玉子轩似乎已经反复对照过黄皮纸，现在正折叠好往兜里塞。看到尤凡走下院坝往山林里钻去也不理会。自顾自朝院坝的另一个方向跳下。
各自都有自己的目的。
半个小时过去，尤凡捆回一大堆粗大的干木。玉子轩则不知道上那里弄了两只分辨不出名字的鸟型野物。
“需要吗？”
天色真的如尤凡所料，早早降下夜幕。三个人在土屋内的一角升起篝火，零坐在墙角，玉子轩与尤凡分别对坐左右。
玉子轩用一片薄若蝉翼长度只有三厘米左右的刀片宰割两只野物。尤凡头一回见这种宰法。他不拔毛，不放血，也不取出野物的内脏。在胸脯开个小口，然后一刀一刀一片一片切割小口内的肉。
把一片片切割后扯出的肉片放于烈火上烘烤，大约五成熟的时候就开始食用。放到嘴里用力挤压甚至能让肉质中心的血液飚涌出来。
血零倒是从不厌恶。她所厌恶的应该是玉子轩这个人。现在玉子轩将一大块饱满的五成熟的背脊肉递向零。然而零并不给他面子，自己打开黑色金属盒取出水瓶喝起来。
“你的刀法倒是很娴熟。”尤凡淡然说道。这本不是打圆场的话却起到打圆场的作用。
玉子轩又将手臂转个方向递到尤凡面前。
“我奉劝你还是留着自己补充能量好一些。”
再次遭受到冷水泼面玉子轩眼睛寒光闪烁，阴冷的说道：“你果真不需要进食！”
“你我都不是普通人。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听着尤凡同样冰冷的话语。玉子轩收回手将肉一把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般的咀嚼。哪怕是血浆飚射到脸上也不顾及，仿佛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洁癖，此刻完全失去一向的姿态。
连续吞下十几块后，他始终阴沉的脸上竟带起一丝红晕，那是怡然畅快之色。
一直观看这个过程的尤凡却眯起了眼。因为玉子轩的整个嘴都已经被暗红的血渍包裹。
山的影子压下来，风便在它的带动下狐假虎威，肆意猖獗。整个山峰哗哗啦啦，杉树、松树弯曲身形。芦苇凼中各式灌木夹杂类似芦苇的植物则是伴随气流在山体形成的漩涡，胡乱摇椅。
最后割断另一只野物的喉咙，提起它。仰头让涌落而下的血浆灌注嘴中，咕噜咕噜一阵狂饮后，玉子轩才算满足。手一挥把它扔到一旁的地上。
紧接，从兜里掏出纸巾小女人般腼腆擦拭起面颊，嘴颊。
“零，早点休息。”
尤凡不想再说什么，只希望光明早点到来，自己能早点找到关于李冰蓝家中十几年前事发时的蛛丝马迹，也好早点完成对李冰蓝的策反计划。
零很听话，也可能她根本不愿多看玉子轩一眼。退去金丝眼镜放进黑色金属盒子，靠在墙壁上闭眼睡息起来。
恢复阴冷的玉子轩自然也不想跟眼前的两人多说。现在已经是水足饭饱，索然起身走到另一侧墙壁，靠上去闭上眼帘。
不晓得是不是今天山路赶得太多太急导致玉子轩与零太过疲劳的缘故，两人的气息在靠墙没多久之后就变得平缓起来。
从这一刻起真正的夜才算渐渐扑倒上来。如果说山的影子是一把手，那么夜的影子就是一座山。它狠狠的重压一切，使人失去方向。然而土屋内火焰散发出的黄红光蒙似乎并不甘心，它们不但充斥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还努力挤向凡是能溢出的孔洞、缝隙，奋起向外部的黑暗延伸。于是几座山峰夹击下的山坳中，几道光柱冲天。分明暗淡却又很亮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