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地牢之中,只有走道的墙壁上稀稀疏疏的挂着的油灯吝啬的燃着小火苗。这昏黄的火光非但不足以驱散阴冷,反而给这地牢平添了些许幽森。
而地牢的最深处的牢房,一个原本该是地牢之中最昏暗之处此刻却明亮得刺眼。
牢房外的走道上,御林军统领领着十余名御林军整齐地排列着。那十余名御林军均双手托着托盘,每个托盘上都盖着黑布,看不出托盘上究竟所陈何物。
牢房门口,有两个狱卒手持燃得热烈的火把,如同门神般立分立两侧,火把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强烈的光热,有着这么两把明晃晃的火把,此处想不成为整座地牢之中最亮眼的地方都难。
这处牢房与其他牢房不同,因为这牢房之中还贴墙放置了一个铁笼,玄铁制成,刀剑不侵损烈火不损。
此刻铁笼之中呈大字型悬着一个人,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个女人,她的四肢被铁笼后方的玄铁链牵扯着。这牢笼专配的玄铁链和地牢中一般禁锢四肢的铁链不同,一般的铁链禁锢四肢的方式是直接将四肢铐住,而这玄铁链禁锢四肢的方式却是将铁链尖端那如同大拇指般粗细的螺丝钉以蛮力拧入手腕和脚腕,待玄铁螺丝钉穿透筋骨和皮肉,再拧入成年男子拳头般大的玄铁球之中(铁球就相当于螺丝帽的作用),最后用秘药入蜡,将伤口淋封,防止被链起来的人因流血过多而死。
被这般禁锢,便是呼吸这般轻微牵扯,都能引起专心刺骨的疼痛,即便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身体的重量也会使这种痛苦无时不在。
她会因身体的承受力达到极限而昏厥,然后在疼痛中醒来,又因承受到极限而昏厥……不知如此反反复复了多少遍,也不知还要如此反反复复多少遍……
“呵,不愧是我央国女战神,当真是……”牢笼前方,体态修长的男子身着黑色蟒袍,黑发用金冠高高束起,英挺剑眉斜飞入鬓,细长的黑眸中闪动着森冷的笑意,薄唇轻扬勾出一抹阴冷的弧度,本该是俊朗如阳光般明媚的面容此刻却让人觉得阴森寒冷:“有一副铁打的身子。”这看似赞美一般的话,却活生生的表达出了他的鄙夷与嘲讽。
狭长的黑眸冷冷的瞥了一眼女子那因衣袖滑落而暴露在外面的水肿得面目全非手臂,三天三夜,竟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若换做其余人……呵呵,能进这牢笼中的人虽不多,但也上了两位数,他们每一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真汉子,嘴硬、心硬、身体更硬,饶是如此,最久的也不过坚持了两天一夜……
“既是我央国的‘神’,又怎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狭长的黑眸之中满是阴狠:“徐福,让她精神些。”
“奴才遵命。”一直低头静立在男子身后的贴身太监得令之后,转身给牢门外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立马拧了一只木桶上前,利落的取了桶中木瓢,舀了桶中冰镇过的盐水往女子脚腕上泼。
“额唔……”冰冷刺骨的盐水浸入伤口,如同千万根沾盐的细针扎刺着她的每寸血肉,原本浑浑噩噩的女子发出痛苦的低吟,这刺骨绵密的疼痛钻心而入,身体的负痛能力已至极限,残破单薄的身子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而这抽搐却让关节处的筋骨血肉与玄铁螺丝钉相摩擦,带来更深更锐利的痛,本以为这一刻已是痛到了极致,可下一刻体会到的痛又更甚……一刻深过一刻的痛意,叫她连昏厥都不能,因为,在将失去意识之际,又会有更深刻的痛将她的意识拉回……
“呵呵。”见女子这副光景,男子轻笑,黑眸中报复之后的快意那么浓烈,让人不禁有些心怵,这……究竟是怎样深的仇恨,才能让一个人如此残忍的对待另一个人。
一直低着头的女子抬起头,尽管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在抽搐,她还是缓慢而坚定的将头抬了起来,黑发散到一旁,露出一张苍白得不像人的脸,连唇上的颜色都已经成了灰白色,可那双眼睛却还是黑亮得叫人心颤。
她直直的看着下前方的男人,这个她用尽所有来爱着、护着、信任着的男人,明明是已经刻入骨血中的容颜、气息和声音……她却陌生极了。
“秦楚曜(yào)。”嘶哑虚弱的声音从女子干涩的喉咙中发出:“当了十五年的戏子,再要当皇帝,你确定你会?”说完,竟是不顾当前处境,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啊……啊哈哈。”笑声虽虚弱沙哑,却载满了主人的不屑与鄙视。
那低弱的笑声似乎有某种魔力,在狭小的牢房中弹跳,将他心中最隐晦的角落撕开,把他最想藏起来的往事一一拽出,秦楚曜的脸色倏然铁青,一脸阴狠冷郁的盯着悬在空中那抽搐不止的女子,似要将她拆吃下腹,眼中几番明灭,最后,一抹寒光闪过,他竟也跟着笑了出来:“呵呵……”
他轻声的笑与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的笑形成鲜明的对比,并没有用力,却将她用尽全力的笑声掩下:“齐辉,带进来。”
“遵命。”一直如同石像般默立在牢房外的御林军统领抬步走进牢房,恭恭敬敬地站在秦楚曜身后,那十余名手托托盘的御林军也依次入内,整齐横列在齐辉身后。
本就不算大的牢房瞬间显得有些拥挤。
秦楚曜眼中布满了诡谲的光芒,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冷笑:“沐长安,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虽是问句,但他却并不准备让人答,而是不停歇的自顾自着:“今日,是沐氏逆贼满门抄斩之日!”
沐长安因为过度的疼痛而迟缓的思维还来不及理解他的话,眼睛就已经直观的摄入了令她肝胆欲裂的场面。
那十余个托盘上的黑布被一一掀开,托盘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她如坠炼狱……那她的父母、兄弟和一干亲信啊!这些,全是在她生命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人……他们现在都被放在托盘上,睁着眼看着她……心脏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捏得粉碎,让她痛不欲生!这突如其来的精神上的巨大痛苦似乎令她身体的痛觉一瞬消失:“啊啊啊啊——”沐长安如同疯了一般在空中挣扎,一双眼睛霎时血红,滴滴朱红的泪滴自她眼中不断坠落:“秦-楚-曜——!秦楚曜!!啊啊——!”她如同野兽一般嘶吼,扭动挣扎的身躯扯动了玄铁链,玄铁链的摆动又增加了她动作的幅度。封在伤口周围的蜡因这较大幅度的动作而脱落,鲜红色的血液破体而出,片刻功夫,她身上原本只染着斑驳血迹的白色囚衣变作血衣。
乍一看来,她就如同从地狱的血池中爬来的厉鬼,满身的戾气与恨意浓重得仿佛能将人压碎!
牢房中的人见状,无不感觉一股冷气自背脊升起,那徐福更是双腿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鬼……鬼……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徐福这一跪,却将秦楚曜的神智唤回,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惧,秦楚曜抬脚往徐福身上一踹,低喝:“没用的东西!”
其余人也因这一声低喝而回过神,暗自压惊。
饶是秦楚曜努力忽视那双泣血的眼,那股戾气却仍旧叫他胆颤,定下神,抬手,手心中不知何时躺了两枚精致的飞镖,他看着飞镖上的寒光,低笑:“呵呵,这是你亲手送给朕的。”手臂一挥,两枚飞镖径直射向沐长安的双目:“朕现在还你。”
双目被毁,而沐长安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执着地朝着秦楚曜那方向挣扎嘶吼,似乎想摆脱束缚冲过去将他撕碎、挫其骨、食其肉、饮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