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蒸雾绕的雪山之巅。
常年不化的白雪给大地裹上了一身素白银装,这极寒之地本该花草不生,而此处却有遍地的梅树。
白雪似不满自己的地盘被他物所占,霸道的覆满了梅枝,而红梅却似不受威胁,坚韧地钻出冰雪,调皮地露出娇艳的笑脸。雪越压越厚,而梅也越绽越盛……万里银装有了红梅点点,不再是满眼的素白,似乎赶走了几缕的孤寂,看起来颇有些热闹……倒也不错。
雪地最中央,有一处氤氲着袅袅白烟的温泉,温泉边上那棵梅树却没沾上半片雪花,只如火如荼地开了一树鲜红的花朵。
温泉之中,有个宛若用冰雪雕砌男子,他正闭目倚在光洁的池壁边,墨色的长发随意地垂散在他肩上和泉水之中,氤氲渺渺的热气凝结成透明的水珠,顺着他如冰雪般白皙剔透的脸颊缓缓向下滑落,划过他优美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如玉的胸膛……
梅树上的一朵梅花似是经不住这极致的诱惑,悄悄然自树梢飘下,落入泉水之中,点出一圈圈涟漪。而后,梅树上的梅花似乎都忍不住躁动一般,竟纷纷扬扬地洒落,霎时间花落如雨下……
原本闭目的男子似被梅花的跳水运动打扰到了,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之后,睁开了眼,深潭似的眼波直直的看着漫天飞花:“要闹?”清浅的嗓音恍若自云端之中传来,空灵却有些淡漠。
然而,不断飘落的梅花却并没有丝毫变化,仍旧纷纷扬扬坠落。
男子默了一默,转眸看向那棵梅树,见原本密密麻麻的花朵只余下星星点点但却还在继续坠落,似是它的生命力即将枯竭一般。
男子眉头微蹙,白光一闪,他眨眼睛便衣衫整洁地出现在了梅树之下。他垂着双眸,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抬起右手,覆在树干上。
自他手掌与树干的接触的地方发出淡金色的光晕,莹莹光晕缓缓晕染开来,片刻便将整棵梅树包裹住,阻止了所剩无几的梅花继续坠落,梅树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粗砺的树皮蹭得他掌心有些痒痒,他收回手,又在指尖凝了一团耀眼的金光,弹入梅树,金光没入的下一瞬,梅树内竟“蹦”出一抹红色,“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男子默了默,蹲下身,伸手将那趴在地上那抹的身影扳正。
这是个清爽灵动的姑娘,即便她此刻双目紧闭、黛眉轻蹙、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也无法掩盖住她的清灵与娇美。
眼前这姑娘这副模样,似是与男子意料中的相差甚远,所以,他愣了愣,而后又一脸淡然,伸出右手,白皙如玉的指尖点在女子眉心的梅花印记上,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收回手,再睁眼,那双深潭似的黑眸之中竟有了圈点涟漪,泛着幽幽的寒光,垂眸,低喃:“窝里横的本事不小,到了外面竟给个凡人欺负成这般。”抬眼,在她脸上打量了几圈,亘古不变的淡然神情竟冷了下来:“唔,还没欺负回来……”
起身,男子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弯腰将女子拎了起来,也不再看一眼,径直将她往裹着层淡淡金光的桃树上一扔。并没有头破血流的悲惨画面,女子的身子接触到桃树的瞬间便没入其中,与她“蹦”出来之时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
苍茫无尽的雪地之上,绝俗脱尘的白色身影缓缓行着,墨色长发已被他用一支玉簪简单地束起,极尽清雅的容姿却又似取了日月之精华那般芳华绝代。
他脚下,已不单单是雪,还有几乎将遍野雪白遮盖完了的落梅。
那些先前还看起来有些得瑟的红梅,竟不知何时凋零了一地……即便仍旧是“万里银装红梅点点”,但掉落在地上的红梅与傲放在枝头的红梅比起来,到底还是少了一股生机与热闹……
“唉。”他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朵梅,放在手心,看了半晌,竟低声笑了出来:“呵,当真是个麻烦。”话音刚落,原地便不见了他的身影,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是一场梦。
一层薄雾铺天盖地而来,仿佛给这雪山之巅笼上了一层薄纱,视野渐渐模糊了起来……
“怎么还不醒?”身着银色战袍的女子看着床上被缠成粽子一般的娇小身影,红肿的眼眶中又积攒起了氤氲的:“这都两天了……”
“兰儿,莫哭了。”女子身后,一个同样身着铠甲的男子柔声安慰。他满脸疲惫,眼眶虽不如女子那般红肿得厉害,可也是布了不少血丝:“你两日未曾阖眼,先去歇息一会儿,安儿这我看着便是。”
“不。”女子地摇摇头:“安儿不醒,我怎能睡得着,我要守……”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却感觉脖颈间一阵酸痛,旋即眼前一黑,身子往后倒去。
男子早有意料地将她的身子扶住,然后打横抱起,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地上跪得挺直的的少年,叹了口气:“长毓,行了。起吧,你也回去休息。”十来岁的孩子,跪了两天一夜,这责罚不轻了。
“不!”沐长毓语气极坚定,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床上那娇小的身影:“长安伤成这般都是孩儿的责任,她不醒,我变不起!”顿了顿:“爹您也别打晕我,我是男儿!”
“……”沐清远默然,虽说心疼,但也欣慰,声音柔和了些:“为父将你娘亲送回营帐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