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彧第一眼就看到在自己身旁,如同失去亲人一般凄厉叫唤的小龙。它刚刚从龙蛋里破壳而出,浑身还湿漉漉的,不过一指粗细,琥珀色的眼瞳外套有一圈金环,银白色的身躯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神秘繁复的金色纹络,腹有四爪,头生独角,却与它母亲白螭的模样大有不同。
虽然身量还小,却自有一股气势弥漫,端的神异非常,让人心生敬畏,不可小觑。
此刻小龙见到欧彧醒来,亲热地爬到欧彧脸上,一声声欢快的叫唤从它嘴中发出,显然惊喜异常。
欧彧小心地将它用双手捧下,对着在他手心欢快转圈的小龙凝视许久,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他眼中饱含的泪水诉说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这一刻,欧彧知道,他又多了一个永远不想分离的亲人。
“忘川,你的名字就叫忘川。”欧彧喃喃道,“忘掉这一条河的悲伤,却不会忘记这条河上的你与我!”小龙却颇通人性,好像全听懂了一样乖巧地点了点稚嫩的头。
此时周围焦急的众人也纷纷如释重担,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有的急切询问欧彧的情况,有的则对神骏异常的小龙赞叹不已。
欧彧眼神微微环绕众人一周,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让大家担心了,此时已没什么事了,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恶梦罢了。“
众人见他对先前境况这般轻轻跳过,也不好多问,好在欧彧现在没事,于是大家的兴致全都集中到欧彧手中的小龙之上。
丁逸对这稚嫩可爱的小龙甚是喜爱,此时也忍不住问道:”欧彧,你手中的是龙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神物的?“
欧彧也不隐藏,将小龙的来历粗略和众人说了一遍,听的大家纷纷惊叹羡慕不已。
丁先生这时更是忍不住赞叹道:”古语有云,五百年而圣人出,出则有异像伴生,欧彧你果然非同一般,就连白螭这般传说中的神龙都会托子与你,你注定是有大气运和大作为的非凡俊杰啊!“
欧彧听了这些话只是笑笑,没有搭话,一颗心都系在手中的小龙身上。此时小龙一番兴奋过后已经饥肠辘辘,瞧着欧彧叫唤了几声,欧彧与它却是心意相通,明白了它的意思,赶忙将怀中碎裂的蛋壳拿出给小龙吃。
只见那坚韧异常的蛋壳在小龙嘴里却是显得十分轻脆,”咔嚓,咔嚓”小龙就囫囵吞枣地吃完了所有蛋壳,之后就疲态难掩,顽皮地打起了哈欠,钻到欧彧的怀中盘起身子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凝神细心地查看了一番小龙的境况,欧彧也稍稍松了口气,虽因为早生损了些元气,小龙现在有些疲倦虚弱,但好歹没留下什么挂碍,以后稍作滋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放下了心头重担,险死还生的欧彧不由感慨万千。
欧彧此时立在船头,出神地望着那临近傍晚正在西落的夕阳,周围众人的话语仿佛化作了缕缕清风轻抚耳边而去,心中异常平静祥和,似拭去心头尘埃,昨日种种非常事,尽如春梦了无痕。
养气境的修为运转再无一丝阻碍,浩然正气直冲云霄,好不畅快!
众人一时被他威势所摄,噤声呐言,身子都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怔怔地望着那浩大至刚、巍然而立的气柱,又一次如此近距离直观地感受到儒道大儒的惊艳风采。
如果说船夫这些不修儒的人眼中只是钦佩赞叹,李琳琦、丁逸乃至丁先生则是满满的憧憬渴望。
过了一会儿,欧彧终于回过神来,冲天气柱一收即回,对着众人歉意笑笑:”一时没忍住,惊扰了大家。“说完指着船头行进方向若有所思、话音一转:”我们好像有客人来了。“
众人岂会真得怪他,听说有客人来,顺着欧彧指的方向一同望去,只见江面上目光所及并没有什么客船,正暗自腹诽欧彧莫不是刚刚在船头晕倒还没缓过来,脑子不清晰的时候,一艘造型华美,高大巍然的楼船从极远处的江流拐角处缓缓现身,却是因为隔了一座山,众人一时都无法望到。
正在众人纷纷称奇时,却发现那艘楼船的速度却是飞快,刚刚离得远还不觉得,越近越是惊讶它的迅速,即便逆流而上给人的感觉也比欧彧他们所在的客船快了两倍以上。
不一会儿,楼船就和欧彧的客船接上了头,两船相向靠定,一个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子顺着两船间搭起的通道就来到客船上,峨冠博带,佩剑而立,俊逸不群。他先向着众人作揖行礼,举止从容,仪态潇洒,接着对众人间显然为首的丁先生说道:“在下冷弘济,乃是稷上学宫的一名执事,今次是为了前几日在江上刚刚突破大儒的少年俊杰而来,不知可在这艘船上?”说完还看了看此时立在丁先生身后恭谨站立的三位弟子,暗自猜测那位俊杰是否在其中。
这次前来,学宫的长老专门吩咐道,前几日突破大儒的人物,天象宏大,引起了学宫方面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不少儒道修为高深的学宫高层,模糊感应到那位新晋大儒年纪应该不大,想来应该是这几日要来春招不可多得的年青俊杰,故而学宫十分重视,专门派了他乘坐“三重天”楼船前来迎接。
李琳琦一身大伤小伤尚未好,看着不免有些狼藉掉价,丁逸看着倒是有些可能,不过却是个女子,至于欧彧,因为年纪太小则被他自动忽略过去。
丁先生听到冷弘济是稷上学宫的一名执事,知道了他的来意,拱手回礼微笑道:”在下丁德水,添居清河书院院长一职,这次正是要带这几个孩子前去应聘稷上学宫的春招。“一番介绍完也不扭捏,直接让了让身子,把在后面藏拙的欧彧显了出来,略带得意,对着冷弘济笑着说道:“你说的少年俊杰,正是欧彧无疑。”
“什么!这孩子才多大,你说是他,丁兄莫不是开在下的玩笑不成?”冷弘济却是不信,毕竟欧彧看上去实在太小了。
听到冷弘济的质疑,丁先生并不恼怒,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是拿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身后的欧彧。
欧彧施施然走上前一步,看着不过寻常的一步,身上随之却冲起了一道巍然的浩然气柱,那一股磅礴的气势丝毫作不得假,直直显示了他的大儒境界。
冷弘济惊讶地望着那道冲天而起的浩然气柱,一时竟失了神,没了言语。直到丁先生适时的一声咳嗽才将他那讷讷无言的境地拉了出来。只见他回过神来,满脸兴奋,完全不再拘泥礼数,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欧彧的身旁,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天纵之子,天纵之子啊!”
欧彧现在早已习惯身边人对自己境界的惊叹,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冷弘济的双手,对他作了一揖说道:“冷先生谬赞了,学生着实当不得如此夸赞。”语气虽淡,却如和煦春风,并不会让人感到生冷。
冷弘济的激动已是难以抑制,他虽是稷上学宫的一名执事,也不过洗髓境界,未入大儒。
在稷上学宫,每一位留任的儒者,凡是达到大儒之境的可都是长老一级的人物,而眼前这位与稷上学宫诸位长老同等境界的少年,怎么看也不过十二三岁。
来之前他虽被叮嘱这位引起学宫关注的新晋大儒很可能是一位年纪不大的俊杰,心中思量,在他想来最大的可能是一位不凡的“贤子”级别的少年英杰,而此刻所见所闻,妥妥地突破了他之前预想的极限,就算有人现在和他说,眼前这位长相稚嫩的少年以后会成为“圣子”这般传奇的人物,他都感觉没理由不相信。
十二三岁的大儒,板上钉钉的准“圣子”,前无古人的突破,这让他怎能不惊叹,怎能不激动?
冷弘济心中火热,热情地打听起了欧彧的情况,欧彧和丁先生则顺势将他引到了客船里的大厅。
众人一番宾主皆宜的交谈后,冷弘济邀请欧彧一行人到自己所在航速更快的楼船之上,以便更快地赶到稷上学宫。丁先生一行的目的地本就是稷上学宫,也想早些到达,大家不谋而合,丁先生他们自是不无答应。
一行人收拾好搬到了楼船后,冷弘济却也不敢再作耽误丝毫,连忙唤人取来了楼船中一只专门养来用来传递紧急消息的信鸟,此种信鸟乃是稷上学宫专门培育的异种,全身青翠,身形娇小,飞行时的速度却是异常骇人,一个时辰就可飞驰千里。
装填好字条,一放飞,信鸟就如一道青色闪电直冲云霄,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欧彧望着青色信鸟飞去的那方天空,他知道,在他未来人生漫漫旅途中,一副盛大绚烂的画卷即将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