笇靖西看着赵冀手中的信纸,眼神悠远,说道:“这本秘史虽是家传之物,可父亲临终言,为它找一新主的得以物尽其用,才不会辜负先祖们的心血,金刀公子无论何身份却是本领高强、古道热肠,救我与表姐与危难,就算他无法再次救下表姐,交由他保管也无甚要紧的。这部秘史是用特殊方式记录的,没有我父母遗留的账册格式与数字,很难解密。至于隐身咒语的施展,不,应该说,翡翠国亡银碧树存,当今天下所有巫术咒语的施展都是要有巫女城城主一脉的鲜血也就是银碧树坛承认的血脉辅助。如若真是所托非人,也不是没机会补救的。如今让我亲手将秘史传至王爷,王爷仁慈宽厚、心胸海量,心怀天下却并非个人权欲野心,秘史在你手上确实是最好的归宿,了我一生所愿!”话至此,笇靖西竟在淄川王前跪了下去,赵冀一时惊起忙要去相扶道:“算精细,你快请起来,何必行如此大礼。”
笇靖西没有起来而是将淄川王推回椅上,接着道:“王爷安心上座,听我把话说完。当时年幼,确实不知道金刀公子身份名姓,只记得他一把金色的小刀使得出神入化,将那白纱透明顶蓬摘下,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二十多岁的年纪行事豪迈朴实,表姐为人最质直,臆绝灵奇,两人虽只是数日的相处,却相见恨晚、投缘之至,以兄弟相称。至于二十多年前是不是他在燕昌救下表姐?表姐现在身处何处?这本秘史又为何从小阁主手中寄出?当今天下有个人一定会给我答案。”
赵冀听到此处,不由的叹气问他道:“是段月?”笇靖西摇了摇头道:“小阁主要是愿说,怎么会不亲自回拙政阁来交代?又何必等到今天?如今人海茫茫何处寻踪?”
看赵冀习惯的蹙眉,笇靖西接着道:“邵鞅表姐之女当今剑城之储!”赵冀恍然大悟,暗道,我这才冒出个表舅怎么就把还有个表妹的事情忘了呢?自嘲的摇头说:“她?你不提我还真没想到。”
笇靖西也叹着气说道:“虽不知大表姐是如何找到的,如真是邵鞅的女儿,那这些问题她一定会有答案的。离上次昭告天下已有五年了,算来今年已有双十年华,按剑城女子惯例该结束游历回到剑城了,是该把婚事提上日程的啦。更何况现大表姐几乎将南疆一统,大有立国之意,不可能让自己的继承人长期流浪在外。我该回剑城了!我要去找我邵鞅表姐。人,若是没有了父母亲人,没有了家,就如那插了花瓶的花枝,香色具在,却失了根,没有了生命之源,少了一股对抗命运努力生活的力量。我要回我故乡,回我的老家去了!我要去找我的邵鞅表姐。”
赵冀再次将笇靖西扶起,正要想安慰他两句,庭院中响起了脚步声,他赶忙将信封收入怀中,打开卧室阁楼的隔窗往外看去,院内榴火舒红,阴槐处处,院门口向日葵花丛中,走来一队洒扫、送饮食点心的伙计仆妇,看来是已过午时。远处荷枝迎风,传来阵阵浓郁清神荷香,一扫刚才屋内悲戚气氛。仆妇们进园后各行其是的散开忙碌,伙计们进屋看到端坐桌旁的笇靖西不由的都是一愣神,王爷这连美人们都不让进来的卧室,从何处来了个儒静男子?难道真如风传般,王爷好男风?端茶送水的给赵冀洗漱,摆好圆桌上一粥,一汤,三色包点,三荤三素的六样菜色,伙计们退到了门外廊上。
笇靖西闻着荷香神情也是几分振作,感知从窗口飞入的池荷泪露、院木悲风,完全无视着有意无意飘来的怪异的视线,有几分僵硬木纳的推谢了共进餐食的挽留,往门口走了出去。刚要跨出门,却见韩总管疾步而入,就那么眼见要脸鼻相触撞个满怀,不觉身子往后倒去,在他后脑勺着地前赵冀一个键步拦腰快速的接住了他,韩总管急忙帮着把靠在赵冀怀里的笇靖西拉起,看清人脸惊叫道:“笇靖西!怎么在这?”不等回答,飞快的往自己主子脸上飘了一眼,干咳了下,道:“王爷,出事了!”赵冀现在是又困又累又饿,没好气扫了一眼周边,眼睛们飞快的转移回避着自己的视线,坐回桌边自顾自夹着包点道:“怎么啦?什么事儿那么紧急?害的你老总管火急火燎的亲自跑我卧房来了。”
老韩瞟了眼一旁的算精细,轻舒了口气道:“剑城、燕昌的使者在前厅要打起来了。太子也正等着王爷呢。”赵冀诧异,快快的吞完包点道:“现在的淄川王府是真热闹起来了啊,看来要多拨点银子给你买瓜果茶点好好招待了,免得客人闲的吵嘴打架。今天什么日子吗?都赶着上门。”老韩急道:“燕昌的人送了好几箱东西来。剑城的人好像是送帖子。太子那边怕是昨晚的风声。”赵冀抹了嘴朝笇靖西挥手道:“回老家的事情放一放,我帮你安排一下。这段时间跟着我吧,老是在账房库房太埋汰你了,手上的事情让老韩派人接一下手,你也跟我去前厅看看。”
堂厅为王府的中点建筑,三人快步踏在堂厅前温热的鹅卵石铺地上,回转路廊上三两一堆的侍从丫鬟躬身侧耳,透过连缀绣窗、雕花隔屏,传来争吵声。“南疆尤其你们剑城奇珍异宝那是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无以伦比,可是现在这个几十年,你们剑城的珍宝还真是你们的星星啦,散落别人家远远的永远的星星了哦!哈啊哈——”“你们这么些个粗汉野夫也懂得这么些个古玩珍奇、文献艺宝价值几何!我呸——”“大老远的厚礼相候,都是为吾三弟前程姻缘,虽说燕昌使者的宝贝们都是南疆之物,但是如今天下富贵哪家还没有个把南疆各个城主家里以前珍藏。不必介意——”“嚯!”“哎呀!拔剑谁不会啊!”“嚯!叭!”……
赵冀大步一甩快速的飞了进去,一脚踢开刀,一手捏住了剑道:“将军的刀法一如既往的威猛,这南疆的灵剑也妙绝得很,只是可怜了我这一屋子的瓷瓶木凳啊。”那虬须大汉正是几个月前在北疆战场有过一面之缘的尔狄云将军,见是淄川王本人,收了刀转身就回了东边客座,气场极强的瞪着眼,气鼓鼓的盯着厅中的持剑人。赵淳逸从主座上走到厅中,挡到赵冀前面,对着南疆使者道:“瞧,主人家迟迟不出来,害的贵客生了嫌隙了。福长老,你德高望重,不要计较啦。”又转身过来对着赵冀道:“三弟啊,姑母进宫言苏皖表妹昨夜来了王府听闻身体不适在此一夜未归,父皇母后让为兄过来看看。这表妹这几年没少为淄川王府操持,是不是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那尔狄云听闻,拍桌而起,持刀再次来到厅中,挤开了赵淳逸对着赵冀道:“这个诸位有所不知了,贵国淄川王爷与吾国燕翔公主早在北疆时以是两厢情悦,我这次就是帮燕翔公主送了定亲礼的,望王爷早日跟随本将军回了燕昌定亲,或是早日北上迎亲燕翔公主。”赵冀定睛看向这个燕昌第一勇士尔狄云大汉,一脸的正经板板丁丁,说谎话不带打草稿的,眼皮都不眨动一下。见鬼了,燕翔公主在谈判议和时倒是接触过,人称‘燕北玫瑰’名不虚传也。可是何来两厢情悦了?
福长老见赵冀一脸踩****表情,朝尔狄云阴阴的笑了笑道:“什么是‘两厢情悦’,只怕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吧,追男人巴巴的赶到大梁京都来了,才打完仗几天呢?就想着跟人结亲了。”收了手头的配剑,从怀里拿出一个碧色的请帖来,躬身双手举过头对赵冀道:“城主六月六在剑城设宴,召集几位天下才俊恭祝剑城储君归来。城主特意吩咐,将以家人身份接待王爷。”赵冀接过请帖,也不打开,径直的往主座走去。
尔狄云一把抓起福长老衣领一推道:“你主子不是一样,来大梁京都给那储君招夫婿来了。还敢跟我们公主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