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秋雨愁。细雨如针,针针寒人。
“咳、咳。”
卫王看了面前的姑娘好一会,才淡淡说道:“起来吧。”
阮靖唯福了福身:“谢卫王。”
卫王隔着雨帘看了看那边的坤宁宫。“是太后召楼主进来的吗?”
“是。”
卫王听她声音有些嘶哑,目光便又落到她身上,这才发现她神色里的疲倦,当下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她身上。
阮靖唯一愣,忙要拒绝:“王爷,民女……”
“穿上吧!”卫王又为她正了正衣,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本王只求楼主——”
“高、抬、贵、手。”
“……”阮靖唯挑了挑眉,心下了然。
阮靖唯后退一步,盈盈行礼。“那民女也谢过卫王的高、抬、贵、手。”
卫王多望了她几眼,轻笑:“想必楼主也是个事忙之人,下去吧!”
阮靖唯颔首,又福了下身:“民女告退。”
卫王看着她擦肩而过,嘴角轻勾。
这就是铃兰楼主……
出了宫门,又坐上了轿子。
冷雨不时从飘荡的窗帘飘进来,轿壁也挡不住寒意。
传闻卫王自小体弱多病,常年养病府中,几乎足不出户。他父王是当朝天子的十二弟,当年亦是病逝,因此无人会怀疑卫王病弱一事。
虽说早已预备卫王不如表面来的简单,但今日一见,似乎还要超出阮靖唯的意料之外。
这般处心积虑,又怎么可能无所图呢?
“阮楼主,铃兰楼到了。”
阮靖唯瞥了一眼掀起的门帘,敛裙出去,朝送行的小公公谢礼,又塞了些碎银子。
管家见轿子走了,立刻迎上来。
“楼主。”
阮靖唯淡淡笑了下,“我没事,进去吧!”
管家跟在后面:“楼主今日回来,楼里上下原本准备了好些膳食……楼主可要现在用膳?”
阮靖唯感激他们一番心意,便颔首道:“晚些吧,我有些累了,待我休息下便用膳。”
“铃秋和铃楠备了热水,请楼主回房休息。”
平静的内院让阮靖唯的情绪渐渐放松,倒是越发地疲惫,苍白着脸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是。”
面前的园景赏心悦目,每一次回到铃兰楼都让她这般省心。若不是藏海宫事务繁多,阮靖唯也只想当个简单的铃兰楼主。
进了自己住的小院,铃秋和铃楠两人已经等候多时,迎上来服侍着主子沐浴更衣。
热水滚烫,却恰好让人身心放松。连日来的谨慎也随之放下。
“小婉儿,你回来了!”
“……哧。”
连日来尽是烦闷之事,到了这时,平日里偶尔觉得烦人的初闲都能逗她一笑了。
“靖娘——”
熟料,初闲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阮靖唯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忙喊:“初闲,站住!在门外等我出来!”
“哦,好吧……”
阮靖唯没好气的穿上衣物,让婢女进来梳妆后,才开门放初闲进来。
初闲提着个出诊的箱子,进来就拉着阮靖唯坐下。
“手给我。”
阮靖唯知道他定是疾风叫过来的,没多说什么,乖乖伸手给他。
初闲抬手给她把脉,沉吟了会。
“若是让你好好休息,你定是不依。”初闲轻叹了一声,“那好歹,你也多添些衣服吧!别总恃着自己是雪里长大的就掉以轻心。都要立冬了,你穿的还这般单薄。”
说着,便要起身给她拿件外衣,才转进内间,便看到搭在一边的披风。
“这披风……”
也许方才下人都没有留意。
但是初闲向来细心,马上就留意到这素净的披风实际做工精细,低调奢华,不是衣矜馆的出品,也不像是阮靖唯的东西。
阮靖唯抬眉看了一眼:“进宫遇到了卫王。”
“钓到大鱼了?”
“什么大鱼,分明是头狼。”
初闲琢磨片刻,轻笑着拿起那披风,折好放到一边:“好东西,好好收着。”
“嗤。”阮靖唯无奈地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跟着进去,自己去柜子那翻了件袍子出来,“该去用膳了。”
初闲静静地看了那件披风好一会。
阮靖唯看他没跟上来,便站在门口回头等他。
“婉儿,”他抬头,眼里隐隐有期待,“若是能回山里静度余生,你可愿?”
阮靖唯怔了怔。
良久,只余一声轻叹。
“楼主,玉卿公子来了。”管家带着人来见。
阮靖唯闻声抬首,见到管家身后的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
那人约摸二十有许,面容白净,唇红齿白,眉梢带俏,若不是知道此人是男儿身,怕是都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管家把人带到后便退下了。
玉卿抬手不紧不慢地行礼:“见过少主。”
阮靖唯颔首,问道:“你应该是刚从水瑶歌来的,那边生意如何?”
“一切安好。”玉卿的声音虽说男声,但也轻柔魅惑,真真是活脱脱的狐狸转世。他顿了顿,又说,“清风坊来了信,说是近些日子不安定,有人闹事来了。算算日期,应是半个月前了。”
玉卿说着,便将书信呈上。
阮靖唯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地阅过,沉吟了下。“你先行去看看情况,我待过了立冬就去看看……若是情况不严重,我就年后再去。年中时答应了玉帐画舫的姑娘们要上舫过节的,我不好失信于人。”
玉卿点点头,稍作思忖,问:“依少主看,这闹事的人,可会与朝廷有关?”
“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阮靖唯将面前看完的账本合起放到一边,漫不经心道,“毕竟清风坊处芩国边境,山高皇帝远,难免会出几个霸王。清风坊也是我少去的地儿,其实我也该去看看的……”
说着说着,变成了阮靖唯在自言自语。
玉卿听着,等她吩咐。
阮靖唯的视线粗略扫过桌子上的账本,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去处理着,立冬节过了,我就马上出发,尽快赶到那里安抚众人。”
玉卿领命。
阮靖唯打量了下玉卿:“你这风尘仆仆的,辛苦了。”
“我这人就适合四处游走。”玉卿笑道,抱拳,“属下明日就出发,先告退了。”
“去吧!”
“是了,还有一事。”玉卿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初闲公子可在?”
阮靖唯愣了下,忍俊不禁,连连挥手:“在的在的,如果有人敢瞒你,你就说是我让你找的人!”
玉卿挑了挑漂亮的双眉,拿起算账的架势离开了。
阮靖唯的注意力回到当前。一事又接一事,每年到了下半年就开始忙不开交,越近年关,越是忙碌。
阮靖唯抿了口茶。
“杜越。”
隐在一角的杜越立刻现身。
阮靖唯问:“平安县那边怎么样了?”
杜越低头抱拳禀报:“回少主,已经安定下来了。”
“那朝廷可还有什么动静?”
杜越思索了下:“暂时还不见朝廷有行动。”
“嗯……”
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叛徒已被诛。既然还沉的住气,证明他们已经在策划下一个计划了。
“派人和各派保持联系,小心行事,切不可暴露行踪,让朝廷抓到蛛丝马迹。”
“属下明白。”
阮靖唯挥了挥手:“去吧!”
眨眼时间,杜越便从房里消失无踪。
前脚杜越刚离开,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方才听到脚步声,阮靖唯就猜想着是应该是管家来了。
楼里都是些普通下人,阮靖唯分的很清楚,普通人就绝不会让他们参与江湖事,是以除了平日当她护卫的疾风,以及来自藏海宫,辅助她打理生意的玉卿外,其他弟子和江湖人士,她都让他们尽量避开楼里的下人。
管家得令后,端着个盘子进来。
“楼主,立冬节的菜单已经拟出来了,您可要过目?”
阮靖唯笑了笑:“这事不必问我,拣你们爱吃的就是。通知楼面的人,那日咱们停业一天,楼面内院都好好吃好好喝。今年不能和你们一起过年了,立冬节就当提前过年吧!”
管家应是,又问了些关于立冬节的琐事。
阮靖唯听了会,直接放权让他们自己把握去了。